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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院落深深,其中一座簡樸的院子之中,一個佝僂的老人像是李旦進城的那個時候一樣,拿著一個鋤頭,輕輕翻動著泥土。
深褐色的土,在老人的翻動之下,看上去顯得十分松軟,很有一種讓人光著腳丫子踩在上面撒撒歡的沖動。
然而站在菜地外面的那位,完全沒有受到這種沖動驅使的意思。
身上穿著全套甲胄的他,就那么靜靜的站在菜地外面,看著老人一下一下的翻動。
而他的心早已經被翻動了,所以他表面上的平靜之下,是極力隱藏著的震撼和不安。
一層冷汗爬滿了他的后背,輕易不可見,但是在他的下巴上,卻是清清楚楚的匯聚了一滴汗水。
冷汗凝聚而成的汗水。
“……率土之濱,莫非皇土,不要以為你們在邊境上的那些小動作,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老人一邊翻著土,一邊說道:“十年前,你剛剛抵達西北邊陲的時候,也算是搞得有聲有色,的確有那么一兩年的時間,沒有朝著百姓伸手,但是隨后的七八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在,王朝需要西北邊陲的穩定,同樣需要西北邊陲的勝利,所以這十年來,你才能在西北邊陲風平浪靜的累積軍功。”
老人停止了手里的動作,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全部壓在鋤頭上,說道:“朝堂上的述職,說給別人聽也就聽了,但是在我面前,只是在我面前,你還這般掩飾,說實話,我很失望。”
“我……”
菜地外面的那位,是二皇子殿下殷正甫,他艱難的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老人輕輕擺手,制止了他的話茬。
“我能理解,你想要把軍隊全部抓在你手里的想法,畢竟,你是皇子。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按照這個道理推,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也不是一個好皇子。”
老人說道:“但是道理就是道理,并不是所有的道理都適合拿出來實際應用一下。你太子哥哥并未被廢黜,就算要做皇帝,暫時也輪不到你。所以,就算你把軍隊全部抓到了你的手里,你以為你真的能夠控制一切?不要忘記,這王朝,不是西方的個別軍政王朝!”
“這次回來了,我給你一年的假期,在家好好反省一下。”
老人扭過頭來,看著殷正甫,說道:“至于軍權,你做做準備,年后開始移交。”
話,不容置疑,也沒有人敢于質疑。
因為,他是殷辛,他是殷王朝的皇帝陛下。
哪怕已經風燭殘年,哪怕已經到了千年之期,但在最后的那一刻還沒有到來之前,他依舊是殷王朝不容置疑的皇帝陛下。
“是,父皇……”
殷正甫艱難的應承下來,但內心里卻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西北邊陲的一些事情,原本在他看來,是完全的秘密,就算是自己的親兵,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任何一個小動作,都在皇帝陛下的注視之下。
原本,夾帶了“失望”這個字眼的措辭,讓殷正甫很是惶恐,很是擔心會遭受到皇帝陛下雷霆驟雨一般的訓斥,乃至降罪,但實實在在的沒想到,最終的結局,只是讓自己交出兵權。
只要不是圈禁,只要不是永世不得掌兵的旨意,只要還活著,就一切都有可能。
“父皇……”
定了定神,殷正甫嘗試著問道:“年后開始移交軍權,我想知道需要移交給誰,以便提前做一些準備……”
“是嗎?”
皇帝陛下的目光淡淡的掃過來,就像是這一眼直接看透了殷正甫的內心,看得殷正甫驟然間又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如果我告訴你,軍權需要移交給你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很失望,乃至絕望?”
皇帝陛下淡漠的說道:“你在西北邊陲胡搞了七八年,他在門下中書主政七八年,至少表面上要比你優秀得多。”
殷正甫渾身一顫,趕緊告罪:“兒臣惶恐。”
“惶恐?”
皇帝陛下呵呵笑了笑,扭開頭去,說道:“放寬你的心吧,你太子哥哥不會接你的軍權,在這個關鍵時刻……嗯,我不說,你也能知道,為什么我說這是關鍵時刻。在這個時候,他是舍不得離開朝歌的。”
殷正甫的冷汗再一次的涌了出來,渾身微微顫抖著,不敢接話。
是的,他知道為什么皇帝陛下說現在是關鍵時刻,皇帝陛下的千年之期不是秘密,身為皇子她當然更加清楚。
之所以選擇了十年的駐守,一方面是希望自己在十年之內完成對西北邊陲軍權的絕對掌控,另一方面也是算計好了,十年之期到了最后,返回朝歌的時候,也恰恰就是皇帝陛下千年之期的前夕。
在這樣的時候,夾帶著軍功的他,從某種程度上說,擁有一定的競爭力。
只要太子還沒有繼位,一切總是有可能的。
前提是,只要他留在朝歌。
而今,皇帝陛下明確提出了,太子也不會離開朝歌。
這是應有之義,就算太子再愚蠢,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前往西北邊陲。
只是,這樣的話,從皇帝陛下的嘴里清清楚楚的說出來,卻是帶足了警告的意味。
警告殷正甫,不管是誰接管軍權,都不會影響到原來的決定。
換句話說,這從某種意義上,已經否決了殷正甫內心深處還留存的些許希望。
“今天下了一道旨意,國立法術學院將會在法術研究院基礎上,獨立出來一個國立法術研究學校,你妹夫出任第一任校長。”
皇帝陛下淡淡說道:“年后,你的軍權就是要移交給你妹夫。”
殷正甫悚然一驚,哪怕是知道這件事既然是皇帝陛下定下來的,也還是忍不住說道:“父皇,這是不是有些不妥?”
皇帝陛下淡淡的瞥他一眼:“哪里不妥?”
“妹夫掌兵,他……他畢竟不姓殷。”
殷正甫艱難的說道:“更何況,他現在還沒覲見陛下,是不是符合您的心意……”
皇帝陛下沒等他說完,直接說道:“教宗大人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