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古代言情作者:長白山的雪書名:
同沈瑄商量好了沈昉的事情之后,沈鴻駿夫妻就帶著兒子離開了。
兒孫們都走了,沈瑄則是坐在書房里,對著沈鴻駿送來的禮單發呆。那厚厚的禮單上,各樣物品都有,還有三千兩的銀票。這些東西,讓沈瑄想起以前,當初沈鴻駿也是這樣,送給自己好多回的禮物呢。
那些東西都哪去了?好像,有一部分被云氏拿回永恩伯府貼補娘家了。還有一些給了沈鴻驄三個,他們則是拿去吃喝嫖賭了。自己從來沒有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他是沈鴻駿的親爹,兒子孝敬的東西,他愛怎么處理都行。
“沈安,把三公子送回來的東西,都鎖到里面的那間屋子里去,除了我之外,不許旁人去那間屋子。”沈瑄吩咐道。書房的最里間,還有一間空的屋子。沈瑄打算把沈鴻駿送回來的東西都放在那里面,有空的時候,就看一看。
有人照著沈瑄的話,將沈鴻駿送來的東西,都搬到了沈瑄說的那間屋子里。那個叫沈安的,跟在沈瑄身邊也好多年了,對沈瑄忠心耿耿,即便是國公府不如從前來,他也沒有離開。當然了,對于國公府里的事情,他知道的也不少。
“唉,現在知道后悔了,當初干嘛去了?當初若是對人家好一點兒,哪里至于到如今的地步?一心的聽著那個女人的挑唆,弄的父子不和,家宅不寧的,如今又怎么樣?倒是三公子,人家現在憑著自己的能耐,也成了國公了。”
沈安非常看不上云氏的做派,也曾經勸過沈瑄,可是沈瑄哪里會聽?如今見到這樣的情形,也只能是心中暗暗感慨了。
“這三公子還真是好樣的,父子兩個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出手還是這么大方。瞧著這些東西,怕是最少也得值五千兩了。國公爺啊,您后悔不?后悔也晚了。”沈安一邊干活,一邊嘟囔著。他卻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把心里的話給嘟囔出來了,而且正好被沈瑄聽到了。
沈瑄并沒有發火,他只是黯然轉身離開了。是啊,可不就是后悔也晚了怎么的?如今他就是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許氏早就死了,國公府也敗落了,那三個兒子,如今流落在外。他就是再后悔,也是沒用了啊。
沈瑄在國公府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后院西北角的一個小院子。這里,是云氏住的地方,沈瑄沒有把她趕出去。原本是想送到莊子上的,可是他名下的莊子,早就變賣干凈了,哪里還有地方讓云氏去住?
永恩伯府在得知云氏的事情之后,竟然再也不上門了。他們不肯將云氏接走,那樣一個累贅,永恩伯府可是跟著拖累不起的。云氏半輩子費盡心思,為了永恩伯府多方籌謀,可是到了最后,永恩伯府,卻根本就將她棄之不顧。
沈瑄覺得是自己失手,才把云氏弄成了癱子,所以也就沒有真的把云氏趕出去。只是留在國公府角落的一處小院子里,留了幾個人伺候著而已。
有多長時間,自己沒有過來了?好像,有兩三年了吧?云氏住到這邊之后,時而清醒,時而瘋癲,上一次,好像還是她瘋病犯了,自己陪著郎中一起過來的。也就是說,云氏已經兩三年沒有犯瘋病了。
沈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走到了這邊來。既然來了,不如就進去看看吧,也不知道伺候的下人有沒有盡心。沈瑄這樣想著,就邁步進了院子。
“國公爺,您怎么來了?”沈瑄一進去,就有人發現了他,然后上前施禮。
“隨便走走,就來到了這邊,云氏,她怎么樣了?”沈瑄看著那婦人問道。
伺候云氏的這個婦人,曾經是府里的一個丫頭,這個丫頭略微有些憨傻,辦事情總是比旁人慢了半拍。這丫頭就嫁給了府里的一個小子,后來那個小子病死了,這婦人就在府里做了粗使婆子。
等到國公府遣散奴仆時,這婆子因為無處可去,就自愿留了下來。沈瑄知道她心眼兒實,不藏奸,就讓她過來伺候云氏了。
“呃,還好,如今不瘋了,就是每天不怎么說話。”這人實在,腦子轉不過彎來,算不明白該怎么稱呼云氏,干脆就什么都不叫了。
沈瑄邁步進屋,來到了東面那間。推開門,一股子味道就撲鼻而來。盡管這屋子里收拾的還算干凈,可是云氏下半身不能動彈,拉尿的都在炕上,這屋子里的味道如何能好了?沈瑄敞著門,往外放一放這個味道。
炕上躺著的云氏,聽到了有人進來,還以為是伺候她的婆子呢,“傻姑,給我倒杯水來,我渴了。”
沈瑄沒有動彈,只是愣愣的看著躺在那里的云氏。這還是當年那個艷麗無雙的女人么?如今,她的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形容枯槁,活像是七老八十快要不行的老婆子了,哪里還有當年那種嬌媚妖嬈的模樣?
自己當年,不就是被她的嬌媚動人給迷惑住了么?一心的迷戀著她,為了她,不惜跟父母作對,為了她,將許氏生的孩子拋在腦后,為了她,千方百計的照顧永恩伯府。盡管知道她背地里做了不少壞事,卻是因為心戀于她,便選擇視而不見,甚至是出手幫忙掩護。
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云氏?可若是自己心意堅定,不受迷惑,云氏又能如何?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心智不堅,左搖右擺,才會被云氏纏住不放的。所以,整件事情,錯的最大的,是自己。
躺在炕上的云氏,聽見屋子里有呼吸的聲音,卻并不像是那傻姑,不由得問道,“是誰?你是誰?”然后,她停了下來,眼睛瞪得老大,急切的問道,“是國公爺么?是你么?”
她想要扭頭看看,屋子里的,是不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可是她的身子不太聽使喚,腰部以下根本就使不上力的,她只能費勁的扭頭。好不容易,她瞧見了一個人的下半身,那是男人的衣裳。“國公爺,真的是你。”云氏喊道。
“是我,我在府里亂走,正好走到這邊了,就進來看看。”沈瑄很平靜的說道。對于云氏,他現在無愛也無恨,盡管云氏的所作所為十分可惡,可是沒有他自己的縱容,云氏根本就做不了什么的。
“今天駿兒回來了,帶著幾個孩子回來看我。我到現在才知道,我虧欠了他多少。可惜,一切都已經不能挽回了,駿兒,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父親的孩子了。”沈瑄只是想找個人傾訴,面對旁人,他說不出口,但是面對云氏,他卻是很容易就說出來了。
“駿兒出息了,他打敗了北元,抓了北元的國王,俘虜了十幾萬的北元將士。這一次他功績不小,已經晉封為靖國公了。當初,你我還害怕他回來搶國公府世子的位置,如今,他自己就是國公。”
“駿兒的四個兒子,一個是鎮國公府的世子,一個是靖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兩個,如今也被皇帝封了上騎都尉。呵呵,這才是當爹的,能夠給兒子們都謀一個將來,才是個夠格的父親。我這樣的,算個什么?狗屁都不是。”沈瑄也不管云氏愛聽不愛聽,只是一個勁兒的說著。
“我錯了啊,我錯在不該那樣忽視他,不該那樣的去打壓他。可是我那樣對待他,他卻出人頭地,到了今日戰功赫赫,位高權重。我一意的偏袒著鴻驄三個,把他們三個嬌慣的除了吃喝嫖賭之外,什么都不會。到最后,連國公府都敗在了他們的手里。”
“我這是錯的多么離譜啊?可笑,我還一直不自知,還總是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我真是腦子讓驢給踢了啊,那時候父親母親,哪一個沒勸過我?可是我硬是把父母的勸誡當成了耳旁風。活該啊,我就是活該啊,活該到了如今的地步。”
沈瑄說著說著,不由得悲從中來,他抹了抹眼角,然后看著炕上的云氏道,“如今變成這樣,你可后悔過?這些年,你這樣茍延殘喘的活著,覺得還有意思么?你還在等著什么?等我原諒你?”
“不可能了,我是否原諒你不重要,但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是我自己昏庸無能,是我自己軟弱可欺,是我自己是非不辨,才會弄到如今的地步。我如何能原諒我自己?我若是原諒了我自己,他日我還有何面目去見許氏?”
沈瑄胡亂的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么了。他看了一眼云氏,然后轉身就往外走了。“我沒法原諒我自己,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原諒你。你不用等了。”
身后,云氏只來得及喊道,“國公爺,求求你,想辦法去找一找驄兒他們吧。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啊,求你了,讓他們回來,讓我見一見他們吧。”
沈瑄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們已經被送往邊疆了,只要他們能踏踏實實的干活過日子,總不會沒了命就是。”
知曉了兒子的下落,卻等不來沈瑄原諒的云氏,在當天晚上,就咽氣了。但她已經不再是國公府的夫人,永恩伯府更是不再管她。于是,沈瑄讓人用一口薄棺材,隨便裝殮了之后,送到城外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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