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話到嘴邊，楊非把這些話硬硬地忍了下去。
“慢慢來吧。”楊非轉開了話題。
大榮大惑不解，欲待繼續追問下去，卻聽到操作間里發出手拉傳動皮帶的聲音。隨后，柴油發電機被啟動，轟隆隆的機械聲格外刺耳。韓浩在鄉下幫著父親種地，自然學過怎么使用柴油發電機。不多一會兒，韓浩走出操作間，一邊拍拍手上土，一邊說道：“我把熱水器開了，一會兒就能洗。哥，你先？”
“操作間左邊櫥，第二個架子，最后一個白色整理箱里面有衣服，去拿一身衣服給嬌嬌，讓她先去。”楊非微微抬起頭，看著蜷縮在角落里哭泣的嬌嬌，輕聲說道。
“哦，知道了。”韓浩看了看嬌嬌，面露幾絲同情，一轉身小跑進操作間。
大榮這才嘆了口氣，小聲把事情前因后果一一和楊非說了。
在他倆走后，丁雪柔按照規矩給大家分配了食物。在要分飲用水的時候，何濤自告奮勇幫著丁雪柔拿，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他在瓶裝水里面偷偷放了安眠藥。他本就是藥店的老板，身上裝著這些東西一點都不奇怪，況且，他早就做好了坑害這些同伴的準備。
向來粗狂的大榮沒多想，拿起瓶子一飲而盡。可丁雪柔喝水的時候，受過專業醫學教育的她，覺得這個水味道有點怪，讓嬌嬌不要喝，卻沒想到何濤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兇相。
他趁丁雪柔不備，拿起板凳砸暈了她。吃驚的大榮還沒來得及發問怎么回事，就覺得困倦無比，等他覺得不對頭的時候，強烈的困倦如潮水般襲來，他頓時栽倒在地。
嚇壞了的嬌嬌要跑，卻被這個猥瑣的中年老板按倒在地。一臉獰笑的他先是撕爛了嬌嬌的裙子，隨后把她拖到木板床上，還沒來得及做什么，楊非和韓浩就回來了。
敘述這些事時，大榮眼神閃爍地偷瞧那個抱著雙腿，只穿著一件幾乎完全解體的裙子的女孩，他嘆了口氣，搖頭說著：“真是個牲口啊，他怎么下得去手。萬幸你們回來的及時，不然……”
楊非回望著他目光中多少呈現出不忍，還沒說話，嬌嬌已經止住了小聲的抽泣，倏然間抬起臉來，一雙瀲滟的桃花眼時下卻充滿著冰冷的仇恨：“你怎么不捅死他？為什么不殺了他？”
她咬牙切齒到幾乎渾身顫抖的地步，被汗水浸濕的卷發貼在慘白的臉上，眼淚卻又忍不住滾滾落下，繼續在連聲追問，“你為什么不殺了他？”
“他已經和死沒什么區別了。”楊非站起身，緩緩走向嬌嬌。
低垂眼瞼，楊非無聲地望著這個只剩下恨的美麗女孩。
“告訴我，曉琪在哪里？”說這話時，楊非的聲音堅硬如石，垂下的眼瞼木然，好像面前的女孩根本沒有生命。
“你，為什么穿著她的鞋？”
可即便就是這樣聲色淡漠的兩句話，嬌嬌聽了卻是周身狂抖，抬起一雙驚慌失措至極的眼瞳回望著楊非，卻是最終陷入沉默。
一旁的韓浩面色尷尬，大榮不知其中緣故，但見楊非這樣鄭重，必定是有大事在里面。
“我……穿了她的鞋。”見避無可避，必須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嬌嬌完全垂下頭去，聲音呈現出一股絕望，“在藥店的時候，你要讓我穿陌生人的鞋，我不愿意……我想，閨蜜的鞋總好過……陌生人的。這，不可以嗎？”
人們茫然吃驚，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看著嬌嬌。
“這沒什么。”楊非一字一句地說著，“你穿她的鞋，沒什么不可以。她死了，但你要活下去。可你為什么把她的三美武士白白浪費掉，而不是一塊拿回來？”
嬌嬌喉頭嗚咽，終于抱起雙腿，蜷縮起幾乎完全袒露在人們面前的小小身體。
“我恨。”嬌嬌的話，幾乎是從玉牙中迸出來的，“是啊，我為什么不拿刀回來……如果我有了刀，我就捅那個何濤千百下！我，我……”
望著這個近乎于發狂的女孩，楊非背轉過身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他被我捅了一刀，雖不致死，可我們已經把他扔在了外面，不消一夜，他就會被饑餓的喪尸啃成一團白骨。”
“沒有人會記得那個男人，也沒有人會記得他對你做過的事。一切都會好的。”楊非彎下身子，用無比平靜的目光看著嬌嬌，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保證。”
雙眼被盛怒彌漫的嬌嬌看著楊非深邃如清潭，卻又略帶同情的眼神，突然爆發出凄厲的哭聲。她緊緊咬著嘴唇，把臉埋進雙膝之中大聲嚎哭。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只不過一夜之間，所有的事都和她所熟知的不一樣了。她所有的驕傲，引以為傲的身材和美貌，在這個殘酷的，陌生的世界完全不值一提。
現在，連她的驕傲都被一起摧毀。
“去好好洗個澡。一切都過去了。”楊非漠然說完這些話，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叢林之刃，開始為它打磨上油。
秩序？
戒律？
對于這個喪尸時代，一切只有力量和勢力說了算。
所以，只有進化，才能活下去。
他想到了什么，靜默地抬起頭，看著在木板床上靜靜沉睡的丁雪柔，靜默地長嘆了一口氣。
“咣咣咣！”
突如其來的拍門聲從卷閘那邊傳來，打亂了所有人的思緒。
楊非和大榮把詫異的目光轉了過去，就看見鐵卷閘外面的暴雨之中，有兩個人在使勁拍門。
擁有遠超越一般人視力的楊非已經看清了兩人的面孔：這是一老一少，眉宇之間的相像讓楊非懷疑這是父子倆。
兩人都是黑黝黝的皮膚，鼻梁高挺，眼神慌亂。他們和大部分幸存者一樣，充滿了對喪尸的恐懼。
在看到店堂內晃動的人影，年輕人臉上劃過不小的喜悅，出奇快的語速，讓楊非突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哥們，開門啊！可算到地方了，快開門啊！”
到地方了？
楊非因這個詞更加詫異。他起身為兩人拉起卷閘，隨后疑惑道：“你們是誰？”
“楊哥！”年輕人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是我，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