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在平靜的海面上航行,甲板上的士卒不時根據引航員的要求調整著風帆的方向,以便船隊能夠順利到達日本。
海面上沒有坐標,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引航員與水手的工作便至關重要。
徐俊勝看著士卒們操作無誤之后,吹了會兒風,便返回船艙。
他的房間在錢秉鐙對面,他剛走到門口,卻見錢秉鐙的屋門沒有關,正在里面看書,便走進去,問道:“大人,琉球是我大明藩屬,但現今卻被日本掌控,此事我大明必然不能容忍,而日本必然也不會輕易放棄琉球,如此一來,大人這次出訪,恐怕會困難重重啊!”
琉球王向錢秉鐙反應了琉球的事實,錢秉鐙并沒有因為一怒,便對流球的親日官員怎么樣,也沒因此停止對日本的出訪,而是安撫了琉球王之后,寫了一封密信,找了一位在流球的中國商人,讓他將信件傳回南京,使團則繼續向日本前行。
琉球既然已經秘密臣服日本四十多年,在多眼下這一會兒,也沒有關系。
錢秉鐙雖然感到很憤怒,對流球這四十多年來兩面朝貢很是惱火,但作為理藩院的主院,考慮問題要全面,要從大明朝的利益出發,不能因為喜怒好惡來做出決斷,國家大事是不能靠好惡和沖動來決斷的。
錢秉鐙聽見聲音,抬頭看到門口的徐俊勝,示意他進來坐下,然后將幾張關于日本的資料收了起來。
“這件事情確實麻煩,本官這幾日也在為此苦惱,但是最近這幾日仔細看了看整個事情的經過,到是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化解。”錢秉鐙等徐俊勝坐下之后,微微一笑,他這幾天看完琉球王提供的信息和資料,顯然已經若有所得。
“卑職還請大人賜教!”徐俊勝聽了不禁拱了拱手。
錢秉鐙從幾張紙中,抽出一張遞給他看,然后說道:“想要尋找解決的辦法,就因該知道日本為什么會侵入琉球,而我看了這些后得出結論,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貿易和利益。”
“自從爭貢之役后,朝廷禁止了與日本的貿易,可此后百余年,貿易并未斷絕,倭寇、以及鄭芝龍都在從事走私貿易。”錢秉鐙一手放在桌上,斜坐著,徐徐說著:“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德川家康欲恢復與我朝的關系,重新貿易,他通過朝鮮、琉球,甚至我國商人,傳信我朝,想要重新進行勘合貿易,但是我朝都未予回應。這時德川家才默許了島津家對琉球的行動,其目的一是掠奪琉球的財富,二便利用琉球與我朝的關系,間接的與我朝貿易,從而獲取巨額的財富。”
德川家在江戶建立幕府后,琉球因為拒絕向江戶幕府派遣謝恩使團,而與德川家康交惡。
島津氏垂涎琉球富庶已久,隨即請示德川家康并獲得允許之后,于1609年,也就是明朝萬歷三十七年,派樺山久高為總大將,平田增宗為副大將,率兵三千人、船一百余只、鐵炮六百挺,自九州山川港出發入侵琉球。
琉球百年未經戰事,哪里是剛打完戰國和關原合戰的日本武士對手,很輕松的就被島津家的軍隊擊敗,尚寧王被迫投降,同王子、官員等一百余人被薩摩軍押送到鹿兒島,隨后又被送駿府城拜見德川家康,之后又到江戶面見征夷大將軍德川秀忠,但琉球畢竟是大明的藩屬,德川家留了一手,并沒有與琉球簽訂直接的條約,而是默許了島津家同尚寧王簽訂《掟十五條》,承認薩摩藩對琉球的控制,德川家再從島津家分得利益。
島津家控制琉球之后,琉球國內的親明派全部被罷免官職,三司官鄭迥被薩摩斬首,向里瑞則被島津家扣作人質,由親日的池城親方安賴、讀谷山親方盛韶取代其三司官職務,另外島津家還派遣人員到琉球為官,使得琉球國淪為薩摩藩的傀儡。
徐俊勝聽了錢秉鐙的話,自己又看了看紙上的資料,有些明白的錢秉鐙的意思,解決琉球的關鍵在于貿易兩個字,但是作為軍方的人,徐俊勝的思維卻與錢秉鐙有些不同,軍隊講的是實力,日本已經控制琉球四十多年,其中的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輕易放棄琉球的利益。
“大人,卑職看了看,覺得此事不太樂觀,就算是德川家有意,恐怕這個島津氏也不會同意放棄琉球吧!”徐俊勝提出了質疑,“卑職看這個島津氏,實力似乎很強,他要是不愿意放棄琉球,恐怕德川幕府也無可奈何。”
錢秉鐙聽他這么說,也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卻實不太好解決。
這個日本國畢竟不是朝鮮、安南之類的小國,歷史上雖然向中國稱過臣,可是實力還是很強的,明朝因為琉球與日本打一仗,不劃算,但是琉球的事情,明朝又不能不管。
錢秉鐙正糾結著,一名百戶匆匆走進船樓,他尋徐俊勝不得,轉而來到錢秉鐙的房間前,正好見兩人都在,便站在門口,直接稟報道:“錢大人、將軍,遠處有大隊船只迎接上來,好像是倭國的兵船。”
“這么快就到長崎了么?”徐俊勝聞語一愣。
“沒有!”百戶抱拳說道,“引航的說,才到鹿兒島南部海域的豐島!”
徐俊勝聽了皺了眉頭,看向錢秉鐙,開口說道:“德川幕府頒布鎖國令,會不會是查走私的。”說著,他又覺得有些疑惑,“可是也不該離岸這么遠啊!”
錢秉鐙站起身來,“去看看便知了!”
當下一兩人隨著百戶出了船艙,登上船樓頂部,船上的士卒幾乎都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拿著兵器向北方觀望。
這個時代,海上是很危險的,所有的海商幾乎都能化身海盜,就算是水師戰船,有時候也會干上一票。當然一般是不會有人去惹官府的戰船,他們沒有貨物,打起來完全是吃力不討好,嫌自己命長。
此時隨著望斗里士卒的報告,士卒全都伸著脖子眺望,徐俊勝幾步走到前面,手搭著涼棚向北看去,遠方的海面上果然有幾個黑點,但是太遠了卻看不真切。
“拿千里鏡來!”徐俊勝放下手,扭頭對身邊的親兵說道。
親兵馬上取來千里鏡,徐俊勝拿起來一看,這回看得清楚,一共十艘船,沒有帆,兩邊有百支船槳,船身上被木板圍著,上面還有兩個小房子。
“是日本的安宅船!”徐俊勝放下千里鏡,“末將不認識日本的旗號,不曉得是什么身份!”
錢秉鐙最近熟讀日本的資料,知道的頗多,他當即一伸手,要過千里鏡觀看,見這些安宅船上插著的白色旗幡上,中間一個圓圈,里面一個“三葉葵”,隨即放下千里鏡,松了口氣道:“我看見了德川家的家徽,因該是德川家的水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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