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作者:話凄涼
南京朝廷,隨著明朝各方面實力的恢復,整個帝國的運轉已經不需要王彥去一一擔心,他所要做的只是掌握大的方向,并掌握帝國的錢袋子,以及維持帝國內部的穩定。
現在明朝上在軍事上,已經站穩了腳跟,外在的威脅大大減輕,內部的矛盾便開始凸顯出來。
事實上,中國這樣一個大國,只要內部不出問題,有一個強力的中央政府存在,基本就是無敵于天下的。
王彥所面臨的內部問題,不僅僅是唐魯兩派對他的挑戰,這只是統治階層的內部傾軋,還有更加嚴重的則是統治階層與底層人民之間的矛盾,以及社會變革引起的思想混亂。
明朝商業發展,要說民間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以前不能溫飽,現在能吃上飯,但這不代表社會問題就會解決,就沒有矛盾了,相反矛盾可能會更大,更加尖銳。
這牽扯著人性的問題,以前大家一起窮,人之間沒有多大區分,可是現在一些人利用朝廷的政策,富起來之后,人和人的差距就大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再加上官僚和士紳確實利用朝廷的政策和關系,大肆獲取利益,他們占據了利益的絕大部分,而百姓只是分得一點點,難免就會使人感到不公平。
五月間,就在朝廷決定滅掉西南孫可望之時,浙江金華、義烏一帶爆發了礦工起義,并且攻占了金華。
歷代以來,江南都是各個朝廷的錢袋子,也是生活水平最高之地,絕少發生底層人民起義,能數出來的,最著名的也就是宋代方臘叛亂。
明朝內部,在鎮壓叛亂上,各派態度可以說前所未有的一至,這與明朝絕定攻滅孫可望一樣,議事堂幾乎全票通過。
可見明朝的官紳對于孫可望之流,或者說對于底層的叛亂,是有多么的深惡痛絕,像極了一個十足的反動政權。
金華一帶爆發叛亂,可以說是江南震動,各方勢力催使朝廷盡快平定叛亂,不少豪紳還主動助餉捐錢,與當年李闖霍亂北方時,江南官紳的態度完全不同,之所以如此,還是與自身利益相關。
這是人性,無關對錯,只能說當時的他們沒有大局觀,目光短淺。
自從三王理政和議事堂制度確定之后,明朝在運轉上,避免不了扯皮,效率有些低下,但是這次兵部、戶部、工部,還有地方政府,配合可以說親密無間。
三天之內,戍衛京師的忠貞鎮便分兵兩萬,再加上浙江和南直隸的地方鎮軍撲向金華,以殺雞用牛刀的姿態,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撲滅叛亂。
王彥以為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將叛亂平定,可是卻沒想到這支叛軍并不簡單,前前后后脫了四個月,到九月初才被鎮壓下去。
朝中官僚們對此長出了一口氣,可是王彥內心卻非常警惕,不能孫可望還沒滅,這邊又出一個李可望,治理一個偌大的國家,他還是任重道遠。
清晨,王彥在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逗樂了一會兒孩子后,換了公服,交代中午不回來用餐,便領著侍衛出門。
今日他將前往國子監,武學,還有工部學堂視察。
王彥先到國子監,顧炎武與黃宗羲同行,現在這里是各種思想交匯碰撞之地,有法儒,有道儒,還有民本派,總之爭論不休。
思想爭鳴,百花齊放,這是好事,但是同時也帶來了社會混亂。
以前大家都信奉理學,思想統一,社會雖然壓抑,但是安定,現在這么多流派,便讓人有些不知道該信誰的好。
各派爭個面紅耳赤還好,就怕輸了還不服氣,特別是現在大批王門子弟進入官場,原來信奉理學的人,必然感到威脅和不快,這會使得社會撕裂。
前不久一個四川的學子唐甄居然還提出了“凡為帝王者皆賊也”的言論,可以說比顧炎武提出以“眾治”取代“獨治”,王夫之要求“不以天下私一人”,黃宗羲的“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更加驚世駭俗。
因為此言,立刻引起守舊派的公憤,唐王、魯王、朝中不少大臣,還有士林中的大儒,都要求朝廷革除唐甄的功名,下獄查辦,但是被王彥壓了下來,不過王彥也感到唐甄的言論太過激進,恐怕不溶于世人,將他從國子監,調到了武昌官學,讓他暫避風頭。
這時,王彥走在國子監的一塊草坪前,遠處十多名白衣士子正在蹴鞠,他看了會兒,忽然對黃宗羲道:“太沖,最近國子監內,不要在提太過激烈的言辭和論調!”作為一方政治勢力,需要有自己的政治思想和主張,不可能說我們上臺就是為了撈錢,這樣做不會長久,也吸引不了真正的人才和新鮮的血液。
國子監是王彥重點插手之處,因為這里的人大多還懷有理想,沒有變成官僚,影響他們,讓他們加入己方,可以使得整個勢力集團不斷有新鮮的血液注入不易太早老化。
“殿下,為什么?”黃宗羲不禁問道:“下官到南京國子監剛做出些成績,如果不多做宣傳,很難影響更多學子。”
黃宗羲原本在武昌官學,不久前,才被王彥運作到南京。
王彥沒有解釋,一旁的顧炎武卻開口說道:“太沖兄不知道,這次金華暴亂,與以往不同,其中盡然有舉子參與,他們打朱三太子的旗號,不反朝廷,反對的是殿下近些年來推行的國策。”
一般的底層暴亂,是很少會有讀書人參與進去的,而一旦有讀書人參與,問題就大了。
這件事情給王彥提了個醒,他的動作還是太激烈,比如科舉考試的改革,便激怒了不少的讀書人。
還有他大力推崇心學,便使理學家們不滿,他們一輩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觀念根深蒂固,并不是說忽然就會改變。
黃宗羲問語,沉默了一下,然后點點頭。
一個學說興趣,一個學說沒落,這牽扯到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