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車下,鐵大牛頭戴六瓣鐵盔,身穿紫花對襟罩甲,手握著一桿鉤鐮槍站在百名明軍之前,看上去好不威風。
他如今也是百戶了,而且是主將的親軍百戶,再也不是那個憨傻的鉤鐮手,鐵大牛這個名字,太沒水平,已經不能適應他現在的身份。
后勇營的軍校,都是王彥從衡陽帶出來的書生,見面之后都是“之乎者也,兄臺仁兄”,相互之間都以表字相稱。
因為讀書人生活過的比他好,所以鐵大牛從小就崇拜讀書人,他小時候給鄉紳家勾豬草,一天下來不過幾個銅子,可村上的秀才給鄉紳家小子上課,除了每日吃好喝好,月底還有銀錢可拿,令他十分羨慕。
鐵大牛也想每頓都吃好喝好,所以發誓要做個讀書人,于是回家告訴父親鐵二蛋,結果被暴揍一頓,然后接著給鄉紳家勾豬草。
時隔多年之后,鐵大牛雖然依然大字不視一個,可心中的那份理想還在,以前他不敢奢望,但現在他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六品的武官了,所以他得有個好名子,還得有表字,慢慢成為一個體面的人。
于是鐵大牛給自己改名鐵萬勇,意為“萬夫不擋之勇”,又取表字“眾康”,則是直接剽竊三國名將許褚之字。
自從改了名,取了表字,鐵大牛便覺的自己高大許多,即便眼前四萬清軍鐵騎沖殺過來,他也沒有絲毫膽怯,仿佛他真的成了萬人敵的猛將一般。
“舉盾!”
這時隨著王彥的軍命下達,后勇營指揮使王績抽出腰刀,指著清騎襲來的方向,大聲呼道。
一隊隊刀盾手,立即上前,將手中盾牌拼成一面盾墻。
“舉槍!”王績再次大聲呼道。
一隊隊槍兵也立馬上前,或將長槍架在盾牌上,或插在盾牌的縫隙之間,使得明軍防線宛如刺猬一般。
“大牛~”王績看了一眼結陣的明軍,眼角余光卻見鐵大牛部未動,不禁怒道:“憨皮,處在那里做什么?刺槍啊~”
鐵大牛正失神之間,被王績一聲大罵喚回神來,他聽到周圍之人大笑,心里不禁一陣尷尬,連忙帶著部下將手中長槍架在盾墻上。
“將軍,以后別叫某大牛了,某現在叫鐵萬勇,您也可以喚某表字,眾康。”鐵大牛將鉤鐮槍架在王績身旁的盾上,憨厚的要求道。
“眾康?”王績聞言,不禁斜著看了他一眼,“本將都不敢取字眾康,你倒挑了個好表字。這樣吧,今天你若幫本將守住中軍,護住了國公安全,本將以后便喚你鐵萬勇,鐵眾康,如何?”
鐵大牛聞語,遂即大喜,他在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將手中鉤鐮槍握得老緊,“將軍放心,您看好嘍,某殺清兵,如割豬草也!”
王績沒有再回復他,而是雙眼注視著戰場,在此舉刀大呼道:“彎弓!舉統!”
這時在戰場上,袁總第的騎兵已經與清兵交錯而過,七千騎士只剩四千多騎,一下就損失了一小半,八旗兵的戰力可見一般,不過明軍騎兵雖然損失慘重,但也將八旗兵一往無前的氣勢打了下來。
此時在戰場上,四萬滿蒙鐵騎,在沖過戴之藩,袁宗第兩部明軍的阻攔之后,終于沖到了明軍中軍之前,那望車上的身影,已經清晰起來。
清軍騎兵中,貝子愛新覺羅吞齊,昂邦章京圖賴,一邊縱馬直沖,一邊揮舞戰刀,高聲大呼,“大清無敵。”
近四萬匹戰馬,在戰場上奔馳,其聲勢足以震天動地,明軍陣中,諸將校見此,頓時瘋狂嘶吼道:“放~”
滿天的羽箭和迎面擊發的彈雨,頓時鋪天蓋地的打向蒙滿騎兵,除此之外,明軍左右兩軍,這時也完成轉向,開始向中軍合攏,擺放在戰車上的佛朗機也開始向清軍騎兵開火。
清軍在面臨中軍的箭雨之時,還要面臨兩側火器的打擊,如今隨著四萬精騎全部殺入口袋陣內,清軍便只能一往直前,鑿穿明軍中軍,才能取得勝利了。
“嘭~嘭~”
巨大的撞擊聲,在戰場上響起,奔馳的清軍騎兵,在經歷幾輪箭雨和鳥統轟擊之后,終于與明軍的盾墻撞在一起。
一時間,戰馬哀鳴,血肉飛濺,明軍的盾墻,在騎兵的巨大沖擊之下,頓時變得扭曲起來,甚至有明軍被直接撞飛出去。
這時就不得不說,明軍前兩次的抵擋,無疑為現在的中軍,提供了巨大的幫助,清軍的騎兵雖然一浪接一浪的沖擊,將明軍撞的節節后退,但明軍的盾墻,卻始終沒有被突破。
“刺~”盾墻后的明軍槍兵,這時開始反擊,長槍不斷在盾墻縫隙之間**,頓時殺死大量喪失速度的清兵。
清軍本陣中,佟養和看見這一幕,心里不禁大急,連忙放下千里鏡,對勒克德渾道:“貝勒爺,不行了,明軍步陣堅固,我大清鐵騎喪失了速度,根本沖不開敵陣。滿蒙勇士的血不能白流,趕快退兵吧!”
勒克德渾聞語,不禁瞪了他一眼,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豈能放棄,而且他真真的依靠,還沒登場了。
佟養和見勒克德渾不快,本來是不敢多說,但這一戰實在關系太大,勒克德渾是拿四萬滿蒙鐵騎的性命在賭,賭他們能夠突破明軍的中軍,但如果突不破,那四萬鐵騎可能要全部葬送在明軍陣中。
佟養和沒有這樣的膽量跟勒克德渾一起去賭,他不敢想象若是萬一失敗,會是怎樣的后果。想必暴怒的攝政王,就算是將他們凌遲處死也都很有可能,所以他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貝勒爺,明軍的口袋就要合攏了,現在撤出來,還來得及啊~”
“撤?怎么撤?”勒克德渾聞語,卻大怒起來:“死了幾千人,你讓本帥撤出來,那大清勇士的血才是真的白流了。今日一戰,我大清勇士只有一往無前,若再有人敢言撤兵者,本帥親自斬之。”
就在勒克德渾怒斥佟養和之時,戰場上卻突然出現了有利于清兵的變化,一支人馬俱披戰甲的清兵,突然撞在明軍盾墻上,頓時便將明軍的盾陣撕裂。
輕騎兵速度快,重騎兵速度慢,所以輕騎兵撞擊一陣之后,圖賴才領著重騎兵沖上前來。
自元代之后,重甲騎兵多被淘汰,眼前的清軍重甲與歷史上的鐵鴿子、拐子馬不同,他們雖然披甲,但不是鐵甲,而是棉甲,但即便如此,也足以撕開盾陣。
望車上,王彥與堵胤錫同時看見,明軍被清軍騎兵撞開,清軍騎兵一下突入缺口之中,直接推進到望車之下五十步,才被一名使鉤鐮槍的明軍百戶領著近百士卒擋下來,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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