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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天空中才出現一絲朝霞,寂靜的青州城便活動起來。
城內,趙軍諸多將校,指揮著一隊隊新卒登上城墻,王彥也套上一件輕甲,帶著護衛,來到城樓上。
能否守住青州,就看今天一戰了。
今過昨夜的商量,青州大族迫于趙應元的壓力,同意派遣族中子弟上城作戰,他們的加入,使得守城的大軍達到六千余人。
只是隨著人馬增多,城內的器械卻顯得有些不足,大明朝軍制,兩分習刀矛,六分習弓弩,兩分習火器,可如今青州城內弓弩卻只有兩千張,還不占大軍的四成,火氣更是少的可憐,只有鳥統一百五十桿,而且火藥奇缺,這對守城的趙軍十分不利。
不過好在清軍來的甚急,多是輕裝疾行,昨日并沒有看見火炮和大批火器入營,只要頂住了清軍今天的猛攻,讓新卒們見了血,趙應元便有了一只歷經戰火的可戰之兵,再加上城內上萬青壯,勝負將尚未可知。
城外,清軍大營也隨著早晨的第一絲朝霞,活動起來,大批綠營兵涌出營盤,將附近樹林里的巨木一根根放倒,而后做成攻城的云梯,撞城車,攻守雙方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著最后準備。
時間慢慢流逝,一架架云梯和撞城車,被隨軍的匠人打造出來,而守衛青州的趙軍也終于迎來了這即將面對最后時刻。
此時太陽已經移至當空,給十月的山東大地帶來無限溫暖,可守城的士卒卻無暇體驗它的美好,一個個緊張的流出汗來。
“嗚嗚~”
綿延不覺的號角聲響起,一陣陣肅殺之氣從清軍大營中蔓延而出,使得天地一片肅然。
伴隨著號角和有節奏的鼓點,一隊隊扛著云梯,推著撞城車,打著綠旗的綠營兵魚貫而出,足有一萬之眾。緊隨其后的便是李率泰的漢軍正藍旗四千五百名人馬,最后出場的則是和托的一千五百人的滿洲鑲黃精銳。
“哄~哄~哄~”
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震耳欲聾,城下清軍出了大營,一步步向青州壓來,如排山倒海一般。
王彥與趙應元等人站在城頭,注視清軍的行動,城樓上趙軍的戰鼓也隨著清軍的移動,而有節奏的響起,鼓舞著城上士卒的士氣。
這些鼓點仿佛每一下都敲打王彥心頭,使他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掛在腰間的佩劍。
隨著清軍慢慢逼近,巨大的壓力不斷沖擊著守軍的心靈,趙軍將校只得在城上來回奔走,大聲疾呼著趙應元的軍令。
“清軍即將攻城,眾軍不許慌亂!”
“東張西望,臨陣拋棄軍器者,斬!”
“士卒各歸本位,臨陣脫逃者,不聽號令者,立斬不赦!”
一股股緊張之氣,在將校的疾呼聲中,迅速在城上蔓延,而清軍也終于在離城五百步之處停了下來。
兩萬清軍在青州城下擺好陣勢,綠營居前,兩旗在后,盔甲鮮明,刀槍林立,旌旗蔽日,散發著陣陣殺氣。
城上的新卒,見此卻多已臉色煞白,有甚者,整個身體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岳武穆曾說過,上得陣,手里拿得住槍,口里還有唾的,就是好兵了,而城上新卒還為開戰,膽寒者卻已經不在少數。
這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卒,與普通人的區別吧!
觀清軍氣勢,王彥心中不由一暗,雖然不愿意承認,可與之相比,城上的趙軍無疑弱上太多。面對城下數萬清軍散發的陣陣殺氣,整個青州城仿佛怒海小舟般,危如累卵。
黑云壓城城欲摧,那和托一聲令下,傳令的騎兵,便扛著令旗在大軍之前,來回奔馳,驚起陣陣塵埃。
臨清總兵官王國棟,是攻城主力,他一把抽出腰間佩刀,指著青州城就是一聲大喝。“將軍有令,攻破青州,縱兵三日。”
“噹~噹~噹~”
隨著一聲令,位于陣前的綠營兵問聲而動,前排的刀盾手一邊向前推進,一邊敲擊著手中盾牌,發出陣陣整齊的聲響。
緊隨其后的是扛著云梯,推著沖車的槍兵,最后則是大片的弓箭手,他們踩著整齊的步子,踏起滿天塵土,口中齊聲大喊道:“攻破青州,誅殺趙賊,縱兵三日!”
吶喊聲,震天動地,使得城上守軍為之黯然。
王彥見此急忙令身后力士,敲起戰鼓,在陣陣鼓聲中,趙應元一把拔出腰間長刀,大聲怒吼道:“誅殺建奴,建功立業,再此一戰!”
城上的軍校也不斷的鼓勵著身邊新卒。
“弟兄們,封妻蔭子,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建奴與吾等同樣不過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一刀下去照樣會死,兄弟們,沒什么好怕的!”
“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弟兄們隨吾殺虜啊!”
一聲聲吶喊,終于為城上守軍提起一絲士氣,弓箭手、鳥統手已經在城墻邊上就位,那一口口鐵鍋和大缸中也裝滿熱水和沸油。
這時清軍終于走到離城三百步,隨著一聲聲“沖啊!”“殺啊!”的吶喊,一萬余人的綠營兵突然發足狂奔,頓時便如同決堤了的洪水一般,洶涌的向青州沖來。
“嗖~嗖~”
城上的弓手,在清兵狂奔的那一刻,立馬彎弓拉箭,射出一排定位箭。
數百只羽箭,插在離城百步的空地上,箭尾震蕩,發出嗡嗡聲響。
“兩百步!”
“一百五十步!”
“弓箭手準備,第一隊射!”
“第二隊射!第三隊射!”
城上軍校,一手操刀,指著城下快速沖來的清軍,不停的大聲報告著離城距離,指揮著城上弓手,射出一波波箭雨。
“噗~噗~噗~”
兩千張強弓,射出滿天箭雨,一陣陣羽箭入體聲中,清軍瞬間就倒下四百余人,使得前進速度為之一滯。
“舉盾!不要慌!給老子繼續沖。”
在軍官的令下,前排的刀盾手紛紛舉起手中盾牌,冒著頭頂的箭雨和打來的鳥統,沖到了護城河河邊。
時間緊迫,清軍準備也不充分,為了速戰速決,并未填河,一部分長梯橫倒下去,架在河上,刀盾手和長槍兵便沖了過來。
“弓箭手自由射殺!”
“長槍兵上前,阻止清兵登城!”
幾輪箭雨后,清軍沖到城下,一架架云梯被樹立起來,吊橋繩索也被悍勇的清兵斬斷,撞城車被推了過來,城上守軍也立馬進行調整。
滾石擂木不斷被守軍拋下,被砸中的清軍立馬腦漿迸裂,鮮血撒了滿地,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一缸缸沸騰的開水,迎著登城清軍倒下,頓時便燙傷大片人馬。
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肉香味和焦臭味迎風飄起,確是火油傾瀉而下,它燒毀了云梯,又點燃了攀爬的清軍,使他們一個個慘叫著跌落下去,帶著渾身大火在城下四處亂撞,最后被活活燒死。
慘烈的場面,沒有使得攻城的清軍停下腳步,反而迎來更加猛烈的沖擊,而城上的新卒卻以被這血腥的場面嚇得臉色煞白。
此時清軍的弓手也已經沖到河邊,他們并不過河,而是彎弓拉箭,就與城上趙軍對射起來。
隨著兩邊對射,城上趙軍頓時出現傷亡,中箭跌落城下者,不計其數,慘叫聲不絕于耳。
此時趙軍與清軍的差距頓時顯現出來,隨著傷亡的出現,原本有條不絮的防守立馬出現混亂。
血腥的場面,絕望的慘叫,讓新卒腦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逃離這地獄般的戰場,城防隨著恐懼的蔓延,頓時松動混亂起來。
一時間,清軍在數段城墻同時取得突破,數十名清兵登上城來。
城樓處,趙應元見此,臉色不由得一寒,清軍雖然已經付出將近千人的傷亡,可開戰不到半個時辰就登上城墻,趙軍想要守住青州一天時間,都已經十分艱難。
隨著清兵登城,城上新卒變得更加混亂,若不是將校約束,老卒拼死抵抗,恐怕立馬就要崩潰。
轉眼之間,登上城墻的清兵已近百人,缺口瞬間闊大,如果不將登城的清軍迅速打下去,破城將只在旦夕之間。
“兄弟跟本將一起,將他們丟下城去!”事態發展,使得趙應元在開戰還沒多久,便不得不用上手中底牌,他抽出腰刀,怒吼一聲,帶著身后五十名親衛,就向城上清軍猛撲過去。
王彥也提起長劍,跟在他身后加入戰團。
“殺啊!”
陣陣怒吼中,他們便與占據缺口的清軍撞在一起,頓時便血肉飛濺。
大明一朝將領都有家丁,他們的待遇遠好于普通兵卒,都是難得的勇猛之士,是一只軍隊的主要戰力。
趙應元身后的五十名親衛也是如此,都是跟隨他多年的精兵,穿著好甲,操著好刀,遠非一般趙軍可比,比一般都綠營也要精銳,他們猛然加入戰團,立馬讓處于崩潰邊緣的趙軍,穩住了陣腳。
可是長約數里的城墻上,四處都是清兵的突破口,趙應元剛將一小股清軍丟下城樓,另一處卻又登上數十人,一時間他與親衛只能疲于奔命,若無對策,青州失陷只在遲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