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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心神不寧的從帝宮沖出。
路過廊檐。
“見過皇上！”
走過亭臺。
“見過皇上！”
慕容瑾無視所有人的跪拜，耳朵失聰，雙眼發盲，腳步驚慌得感受不到實地，直到沖進鳳藻宮——
“啊！皇上……”
殿院中忙活的宮人嚇了一跳，連忙丟下手里的東西。
慕容瑾見到如常忙活的眾人，空白一片的腦海頓時有所填充。不過仍然快速地繞過他們，頭也不回地往主殿走。
此時的他急切地需要被安撫，安撫心底的不安和惶恐。而唯一能安撫他的，是中宮主人毫發無損的模樣。
“娘娘，山上多蚊蠅，紗帳還是換成艾葉的吧！”
“好。”
“娘娘，寺里的蒲團太熱，奴婢拆了床蠶絲，帶著一起，到時候塞做成墊子。”
“好。”
“皇上？”
忙著收拾東西的玉扇等人聽見外面動靜，不經意回頭，便見到了立在門前的慕容瑾，瞬間誠惶誠恐地跪地。
慕容瑾深深吐了一口氣，掩飾住袖下顫抖的手掌。
沈沉瑜看見他，重生以來首次沒有迎接。如果他真的對她的所作所為了若指掌，背地里給她下軟刀子，那么他們之間就僅差一層沒撕破的臉皮，還有什么值得她再用心討好的。
慕容瑾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來，平靜地敘述道：“你沒事。”
玉墜低頭瞟向自她們入門就沒下過主位的沈沉瑜，心里的不安逐漸擴大。再怎么樣，皇上來了，娘娘總該秉持禮儀，彎一下腰，可娘娘沒有，甚至連位置都沒移動過，就任皇上這么蹲著。
而皇上也好像回到了從前低聲下氣的時候。
玉墜打了個冷顫，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慕容瑾看到她還平安活著，哪里還計較她是不是無禮：“都下去！”
偌大的殿內頃刻只余下了帝后兩人。
沈沉瑜目光轉向他處，沒了和慕容瑾虛與委蛇的雅興，隱隱露出熟悉的驕縱。
只是因為還有顧慮，至多冷漠以對，不敢做得太過分。
慕容瑾壓抑的嗓音飄渺如遠山的空谷，在寂靜的殿內回蕩：“有人稟告說，朕若來晚了，恐怕就見不到你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沈府那夜聽說她丟后的茫然、驚惶，他不能想象她如果真的不在了，自己究竟會如何。縱使天下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但他在意的僅此一個。
慕容瑾伸出雙臂，猛地將她拉進了懷里，在她耳旁急促地喘著呼吸，厲聲喝問道：“說！你要去哪里！”
沈沉瑜手掌下意識護住了小腹：“你弄疼我了。”
慕容瑾立刻松了手，緊張地盯著她，眼睛刻意沒有往下移：“哪里疼？”
沈沉瑜交握起雙袖，盡量遮擋住自己的動作：“你先起來。”
慕容瑾目不錯珠地盯著她，卻一動不動。
沈沉瑜沒辦法：“我放了榜，要去國寺祈雨。”
慕容瑾皺眉，眸中還掛著數夜未眠的血絲：“你身體不方便，別到處亂跑了。”
沈沉瑜冷冷地看過去，他果然什么都了然于心！
知道了原委，慕容瑾不安的情緒悄然間撫平，神態自然地回望：“為何這般看著朕？不是一直畏暑么？國寺不比宮里，萬一再過了暑氣怎么辦？”
沈沉瑜心中疑惑，突然弄不清他是不是在做戲，究竟知不知情。
不過，面容已不復剛才的僵硬：“只是住一段日子，等求完雨就回。”
慕容瑾眸色凌厲：“不行！朕不答應！”
沈沉瑜堅持：“可我已經放了榜。”
慕容瑾更堅持：“那就隨便從你宮中找個人代替！”
“怎么可以作假。”當國寺那么多雙眼睛是瞎子嗎？
慕容瑾寒了臉：“這事朕還沒說你呢！為什么不與朕商量就隨隨便便放榜！”太不像話！
商量什么，本來就是想讓他措手不及，可現在——
沈沉瑜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慕容瑾自覺口氣太重，立刻掰開她的袖子，握住其中一只手，緩和地說道：“朕沒別的意思，你越過朕放榜，讓朝臣們知道了總歸不好。”他皺皺眉：“手怎的這么涼？”
沈沉瑜縮回手指，你不承認，誰會知道。
再次抬頭，已少了分不近人情，顯得平和淡定：“朝廷賑災，臣妾作為一國之母，也想為百姓盡力所能及之事，就沒想那么多。”
慕容瑾突然有點懂了：“是怪朕沒提前告訴你指派穆之去平陽？”
沈沉瑜別開眼，不看他，心頭莫名升起一股被戳穿的煩躁。
是不是一切都逃不過上位者的眼睛？但凡絞盡腦汁的盤算在他們看來只是小打小鬧？
回想起軒轅御上三番四次地警告她別自作聰明，沈沉瑜胸口突然有些悶不過氣。
慕容瑾見狀，薄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耐心與她解釋道：“本來朝廷已經給他下了入吏部的文書，可就任前，他找了朕呈上了治地改田的政策，朕思量之下，覺得他更適合進戶部，便重新作了調任。戶部尚書老了，朕一時挑不出合適的人選，若是這次他能處理好平陽的旱情，將來也好為他的接替添上一筆功績。”
沈沉瑜靜靜地聽著，但這不代表她就要放下警惕。
慕容瑾正色：“朕已加派侍衛一路隨護，定會讓他平安歸來。”
以江淮的能力，參與賑災，必然事半功倍。他不可能因為私下里的一些爭斗而不顧大局，殺他更絕非良機。
沈沉瑜聞言也不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似等他這么解釋，又好像有更嚴重的在無法察覺的地方等著她。
慕容瑾看了眼她梳得格外莊重的發髻，強調道：“有什么就跟朕說，你本來就不是一個心思重的人。”
不可否認的是，他更喜歡坦率的她，所有情緒一目了然，哪怕用剛才的態度對他，也好過以離宮的方式來宣泄不滿。
即使此舉名正言順，利于民心。
沈沉瑜并不側重于泄憤，只是心中不安，直覺認為該出宮避禍。何況她上一世心思不重，也未能挽回什么。
說完了吧：“臣妾該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