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妹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無地自容。∵有意思書院www.heihei
“我……”沈熙之盯著腳尖，搜刮著腦海內的語言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
沈沉瑜看著一身藍衣的他，她確實有讓故意他等的意思，甚至想拒絕接見他。可真正見了面，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并沒有那么地恨他。
宮人剛才笑他摔趴的一瞬間，她都想重重責罰他們以掩飾尷尬，可他的性格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溫順靦腆，被人取笑后也不會惱火，更不會去反擊。
這樣的他總是容易讓人心軟。
沈沉瑜涼了聲音：“兄長低著頭做什么？莫非不想看見本宮？”
沈熙之以為她生氣了，立刻抬起頭，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怎么會呢？他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她。
可想念的話憋在心里忘卻了表達。
沈沉瑜這才仔細地看清楚了他的臉，兄妹四人中，他一向最像母親，漂亮的五官比后宮的一些女子還要精致，俊雅卻不陰柔。那雙飽覽天下的眼睛如寬廣的湖面一樣清澈，又毫無滄桑的世故感。
全身上下散發著的干凈、磊落的氣質，無論何時，都極難讓人生出防備之心。
在沈沉瑜打量他的同時，沈熙之的視線一直不穩地看看她。
他無法想象妹妹的變化如此巨大，第一次見到她裝扮得如此雍容精致，蓋過了浮華的貴不可攀，讓他見了有種陌生的隔閡。
沈熙之迫切地凝視她，眼里似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他想問她有沒有將他忘了，想知道她這么多年過得怎樣，受了委屈的時候會不會想他，還記不記得在他臨走前說過的話……
“妹妹……”沈熙之張張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沈沉瑜斂了斂衣袖，滿殿的空氣因為她的動作流瀉出淡雅的香氣，病好后她又撤掉了熏香，擺換成了御花園里的花束，殿內全部都是自然怡人的芬芳。
“賜座。”
玉扇勇敢地走出了沈沉瑜的身后，下意識地篤信沈熙之早已忘了路上有輛馬車要碾死他。
沈熙之拘謹地在她搬來的椅子上坐好，雙手緊張地放哪里都覺得多余。
他不喜歡皇宮里的氣息，好似能把人的自由都剝奪走，每行一步，每說一句話，都要萬分小心。
沈沉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宮聽說兄長昨日收到了昔日同窗的帖子，可有此事？”
玉墜垂著眼瞼，娘娘明知故問。
沈夫人覺得沈沉瑜的語氣是說不上來的清冷與古怪，對著沈熙之完全沒有半點對自己的親近。
沈熙之不太敏感的耳朵里也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可沈沉瑜既然問了，他便如實回答：“確有此事。”
他撓撓頭，似有些苦惱：“不過，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應。”
他對國子監那些同窗的記憶已十分模糊，若非昨日宸王提醒，他都記不得曾經有人差點騙他落水淹死，雖然他也不記得那人是誰，可本能地對收到的那張帖子感到排斥，但凡詩會，皆免不了一個“比”字，而他此次回來只是為了陪殿下取一幅畫，或許過不了幾日，便會離開。
沈沉瑜聞言眼睛微不可見地瞇了一下，隨即笑道：“為何不應呢？兄長少時便出口成詩，如今遠離京土多年，天下皆傳言兄長有博古通今之大才，更因兄長對我相府多加溢美，本宮久居深宮都有所耳聞，若是兄長不應，豈不是教期待兄長一展敏才的人失望？”
沈熙之僵硬地笑了笑，他只是追求喜歡的學術信仰，從未想過自己會名揚天下……
聽沈沉瑜這么一說，他倒不知該如何決定了，似乎妹妹期待他能應下……
沈熙之不自覺地思索，如果，如果這是妹妹希望的話，他應了帖子倒也無妨，就是殿下那邊——
玉弦捧了一盤剛出爐的桂花糕遞到了沈熙之的手邊，沈沉瑜示意他用一塊：“本宮記得兄長喜歡吃甜食，不知現在有沒有變了口味？”
“喜歡，喜歡。”沈熙之感動地捻了一塊，入口即化的糕點令他整顆心都充滿了香甜的感覺，殿下哪里有妹妹重要！他決定回去后就應了那張帖子！
沈夫人一顆心沉定了下來，原以為沉瑜待熙之已經生疏，現在看來只是兄妹二人分別太久的自然反應，她不是也覺得與熙之有些疏離嗎？
沈夫人抿了口熱茶，惆悵到了自己這個年紀就會多想。
沈熙之吃完一塊桂花糕，羞愧妹妹為他準備糕點他卻沒什么能帶給妹妹。
他的喜怒哀樂基本都會擺在臉上，看向沈沉瑜的內疚的眼神一覽無余。
“皇上會不會過來？”沈夫人放下了茶杯。
沈熙之瞬間打起了精神，他還沒見過皇帝妹夫是何模樣。
“知道娘與兄長今日進宮，皇上特意囑咐要留你們在宮中用膳，午時應當會過來吧！”沈沉瑜打算讓人去帝宮問問。腦中卻突然間憶起了臨睡前慕容瑾似乎說過一句，今晚不來鳳藻宮。
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妹妹，你怎么了？”沈熙之坐在沈沉瑜的對面，清楚了地看著了沈沉瑜突變的臉色。
沈夫人立刻望過去，恰好捕捉到了她微凜的眼神。
沈沉瑜手指無意識地捏緊，明明早已預料到這一日，可真當這一日要來臨，她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鎮定自若無動于衷。
“沒什么。”沈沉瑜朝沈夫人淡淡一笑，不想讓母親為自己煩憂。
皇上寵幸后妃，本就是一件名正言順的事情。
她才剛與母親說過從未有阻止皇上去其他宮里留宿的想法，又豈能違背皇后的賢良淑德，介懷此事。
沈沉瑜按捺下心中的不虞，嘲笑自己又差一點陷入帝王編織的深情里：“兄長這些年去了何處？有何趣事不妨與本宮說上一說，也好讓本宮聽個新鮮。”
沈熙之方說了幾句，突然殿外傳來了陣陣喧嘩。
沈沉瑜示意宮人出去看看，不多時，宮人回來，沉著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娘娘，宋修容的宮中突然出現了大批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