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震驚地抬眸，似從沒想過皇后娘娘會對他起招攬之意。
玉墜涂好藥水，開始拿出白色的錦緞替沈沉瑜包扎。
沈沉瑜放松整條手臂。換了衣裳后的她，脫俗的五官渾然天成，纖弱的身形弱不勝風，而骨子里淡淡散發出的傲氣，顯得美如詩畫，動人心魄。
關雎手中的青袖瞬間滑落，又急忙抓起。
“微臣……微臣……”
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何德何能讓娘娘許以如此高的地位。
沈沉瑜沒指望他會立即回復，可應有的誠意還是要送達，接不接受是他的選擇，就算他不愿意成為她的臂膀，也不該是敵人。
何況既然她盯上了，就沒有放手的道理。
沈沉瑜淡淡一笑，語氣里是慣常的以身份壓人：“怎么？莫非關太醫不愿意？”
關雎憋紅了臉，滿腦子都是方才無禮之下的驚鴻一瞥。過了好久，才揮退不該肖想的畫面，鼓足勇氣道：“回娘娘……微臣……微臣想自己努力。”
這便是公然拒絕了。
沈沉瑜漂亮的眸子微瞇，面上有被拒絕后的冷意。
關雎吐完話后，心情反倒冷靜了下來，誠摯道：“微臣的醫術雖然算不上是太醫院里面最精湛的，可若娘娘有何差遣，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沈沉瑜頓時笑了，未料到他這般看似實誠之人，也喜歡玩欲擒故縱這一招：“是嗎？你先是拒絕本宮的一番好意，令本宮心中不悅。可眨眼間又對本宮示好，讓本宮的不悅盡數消散。如此心口不一，本宮可不可以認為，其實你私心里還是對太醫院院首之位報有諸多的期待？”
她目光深深，仿佛要將關雎隱藏在表面下的所有**看穿。
關雎莫名澀然，卻毅然正色道：“娘娘多慮了，微臣自認資歷不足，無法同其他太醫相提并論，也從未想過要爭什么院首……微臣……之所以愿意聽娘娘差遣，純粹是因為娘娘是后宮之主，聽從娘娘的差遣是微臣的本分……微臣并無他求。”
“哦？就因為本宮是后宮之主？你便甘心聽從本宮的任何差遣？”
沈沉瑜眸子里是說不出的諷刺：“就算本宮讓你下毒害人，你也照做不誤嗎？”
“這……”關雎果真面露猶豫之色。
沈沉瑜輕蔑地看著他，咄咄逼問道：“怎么？關太醫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竭盡全力辦好本宮的差遣，如今又啞口無言了嗎？關太醫如此反反復復，自相矛盾，莫非是故意耍弄本宮不成？！”
關雎心頭一慌，向來笨口拙舌的他，本能地否認道：“微臣絕無此意！”
沈沉瑜冷笑：“連解釋都無法說出一句，本宮又如何能相信你沒有藐視本宮的意思？”
關雎瞬間不知從哪里找回了答案，堅定道：“微臣之所以會驚猶不決，是因為微臣相信，娘娘不會讓微臣害人。”
沈沉瑜立刻收起了笑容，神情不冷不熱：“你怎知本宮不會？又怎知本宮不是這世間最心腸歹毒之人？若有朝一日，本宮命令你必須對后宮的嬪妃下手呢？”
關雎沉默。
在沈沉瑜以為他要在這殿里跪成木雕的時候，終是聽他開口道：“如果是后宮嬪妃下藥陷害娘娘，微臣甘愿幫助娘娘反擊。而倘使娘娘對無辜嬪妃下手，微臣會……勸服娘娘不要走彎路。”
沈沉瑜瞬間凝神，首次帶有審視意味地打量他。
瘦孱孱的身體，只著了藏青色的袍子，許是終年與藥材打交道，全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因為低著頭，五官不甚明朗，從上座看來，整個人就如一根清瘦的竹竿，狂風可折，卻根扎泥土，不能完全被斬斷。
活了兩輩子，沈沉瑜見過不少自詡清流的名士，他們表面高潔如云，內里卻骯臟不堪，只要許以足夠多的利益，便能令他們唯你是瞻。
而此人到底是真天真，還是假愚笨？
居然妄想勸服她不要走彎路？可真是新鮮……
玉墜將錦緞纏到最后一層，沈沉瑜突然問道：“關太醫妻兒都在京城吧？”
關雎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如實道：“回娘娘，微臣尚未有過婚配。”
沈沉瑜擰眉，狀似無心地問道：“本宮冒昧，關太醫似乎早過成親之年？可如今卻還尚未婚配，難道令尊令堂不會為關太醫感到憂慮嗎？”
關雎嘴角苦澀：“家父家母早已仙逝多年，微臣自小便獨身度日……”
沈沉瑜頓時不高興地看他一眼，是否正因為少了可以拿捏的把柄，才令他的性情與行為如此地“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