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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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怕最下等的建州女真從盛京遷來,都可以在內城混到房子的情況下,鰲拜還真是混的無比凄慘,別說內城的房子,就連滿人保證生活,一個月一兩銀子一旦米的鐵桿莊稼都沒有,僅僅能在外城的破院容身,身無分文,靠人接濟而活,可謂落魄到了極點。
然而,鰲拜畢竟曾經是鑲黃旗的梅勒額真,而且出身滿洲八大姓的瓜爾佳氏,老滿洲可不像華夏天南地北那么多高門大族,權利就在那么幾個核心家族中循環,加上相互通婚,聯姻,其內部聯系盤根錯節,真想做些什么,鰲拜的潛力還是很大的。
尤其是還有來自些未知勢力的銀子支持!
在京師早有掩護的據點,就是上次勸鰲拜反水的那個胖子,山西大商施大軒,又是以販貨為掩護,傍晚時分,宋勇忠一行住進了施家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就在客棧不遠處,臨街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酒館,哪怕到了深夜,還亮著燈。
多爾袞對鰲拜明顯還防著一手,派人跟蹤監視,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天天跟著鰲拜這個失勢之人,看著他爛醉如泥到處耍酒瘋,就算那些內務府的包衣,也膩歪,臨著這家小酒館半條街,另一家頗為大的酒樓子中,三個穿錦帶玉的漢子正在把酒言歡,一桌子菜吃的杯盤狼藉,僅僅在偶爾間,不屑的向小酒館瞄上一眼,看著那個趴在桌子上喝著劣質酒呼呼大睡的家伙,冷笑的哼一聲。
以前是包衣奴才,如今還是包衣奴才,不過之前見到鰲拜得跪地磕頭叫主子,如今卻是遠遠的當爺,三個奴才充滿了小人得志的意味,接著坐在酒樓子里高談闊論。
不過假如他們其中有人有一點警惕心的話,跟上去看,就會驚愕的發現,倒在桌子上的不過是個西瓜,底下搭了一件皺皺巴巴的衣服而已,此時的鰲拜,已經在暗影的掩護中,出現在了對面的小客棧通鋪底下的地下室中。
“這位是宋勇忠大人,選鋒軍首,中將,大帥最信任的心腹。”
一盞孤燈招搖著黑暗中幾張灰暗的臉,燭光跳動,照的人面孔都不清晰起來,影子在面孔上跳動著,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魔那樣,時不時在人的瞳孔露出他殘忍的笑容,謹慎的看了梯子上面一眼,確定沒有任何人偷聽,施胖子方才謹慎的介紹著。
不過對于宋青書手下的親信,大明政權的高官,這鰲拜還保持著野蠻的不屑,僅僅晃動著臉上亂哄哄的胡子點點頭,冷哼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于此人,宋勇忠倒是研究過幾分,也沒當回事,直接開門見山的把雙手攤放在了桌子上,彎下腰看著兩人問道。
“本將此次來,是為了將我家大帥的老朋友,被多爾袞陷害的肅親王豪格大人救出來,幾位久在京師,對目前的任務,有何建議,都說說吧!”
“回宋將軍,目前已經打探清楚,豪格大人被關押在紫禁城內務府中,屬于前錦衣衛的詔獄,建奴入主京師后,那兒成為專門關押宗室貴姓的監牢,其中圈進的多數都是犯錯的宗室黃帶子,不過此地守衛森嚴,要想硬闖,把人帶出來,實在是太不容易。”
提去啊到這個,施胖子臉上禁不住流露出了難色。
對宋勇忠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尊敬,不過提到這個,鰲拜也是臉色難看的抱起了他粗壯的胳膊。
“咱們老滿人忠義有加,不像你們這些漢人,忘恩負義,卑鄙無恥,在內務府,監官阿林保曾經在主子手底下當差,雖然后來調到了正白旗,不過對主子好歹有著幾分情意在,通過他,倒是能探望主子一二,送點東西,不過在內務府想要帶人出來,還是太困難,那兒巡防的可是咱們老滿洲正白旗前鋒營的人馬,雖然多爾袞那廝混賬無恥,可是他們的手段卻是響當當的。”
“阿林保收了咱們兩萬兩,還收了那幾房朝鮮小妾,在山東那面弄了幾片農莊,一但敗露,他就完了,這人算是被咱們拉下水了,還算可靠。”
旁邊施胖子補充了一句,讓剛剛還夸耀建奴主仆忠義的鰲拜明顯露出一股尷尬神色,不過這一年他是見慣了世態炎涼,不說連瓜爾佳氏一些族人都對他冷眼以對,就連曾經不少連給他提靴子都不配的包衣奴才,甚至都敢對他翻白眼齜牙咆哮了,銀子的魔力,就算如鰲拜也是無言以對。
別說,兩萬兩銀子花的還真值得,不僅僅施胖子,鰲拜曾經派人進去聯絡過,給豪格送了些衣服食物,藥物之類,還將內務府詔獄的地圖給畫了出來,看著那幾叢深的院子中層層疊疊的軍營暗哨,宋勇忠的眉頭也是禁不住跟著挑了挑。
要說選鋒軍的實力可不虛,當年在婆泥南都城,也是十來個選鋒軍在他率領下曾經深入對方皇宮,掠其國主而去,不過這里畢竟是京師,清朝的大本營,整個內城中至少居住著二三十萬建州女真,而且要從這里逃到山東,更是前路漫漫,危機重重,能不能把豪格給帶出去,宋勇忠也沒底兒。
而且建奴的實力的確是值得警惕,不然也不會將偌大的大明朝打的灰頭土面,屢戰屢敗,幾乎輸了絕大部分戰略性決戰,不是南州土著可以媲美的,動硬的是不行的。
“前鋒營調動可有間隙,可有什么可乘之機!”
“回稟宋將軍,沒有!”
對于大明朝的宦官干政,清朝的統治者倒是給予了十足的重視,首先裁撤了明朝的十二監宦官權利機構,旋即成立了內務府,將原本屬于太監的絕大部分活計都轉給了屬于上三旗的包衣奴才們。
后世那些清宮劇,動不動哪個貴人想吃什么稀罕玩意了,還有皇帝大婚,選秀女,都是內務府承辦,《紅樓夢》作者曹雪芹隸屬家族就是內務府督下江寧織造,這兒算得上屬于皇宮的重要一部分了,防守森嚴,全無死角,自然是理所應當。
更何況還是要在內務府詔獄去營救朝廷要犯。
宋青書只問結果,重來不管過程,來之前雖然已經做好些計劃,可真對著第一手資料的地圖,宋勇忠還是眉頭緊鎖,苦思冥想,口中反復嘟囔著幾個關鍵詞語。
“正白旗!內務府!豪格!前鋒營!正白旗……”
鰲拜是干脆不動腦袋,只把一對兒銅鈴大小牛眼死死盯著宋勇忠,另一頭施胖子雖然是個合格的情報人員,不過讓他拿大事兒主意,卻又差了點,他也是一副大氣兒不敢喘的盯著宋勇忠,一時間狹小而憋悶的地下室,陷入了一股死寂中。
這張圖畫的是位于西華門右翼的內務府,不過畫圖者估計是個強迫癥,連帶故宮外一些其他的建筑也繪畫了一小部分,地圖邊緣,一個頗為古怪的建筑物無意識的進入了宋勇忠眼簾,這模樣他似乎在哪兒見過,然而卻又不確定。
“這是哪兒?”
混沌中宋勇忠下意識的伸手指在了那兒,探過頭看了一眼,卻是鰲拜不屑的哼出聲來。
“西番人的洋廟,供奉的是什么耶穌提督,最近這多爾袞愈發的混賬了,不去祭拜祖宗,祭拜上天,反倒是篤信起這些洋人玩意,命內務府撥銀子四處修建這洋廟,讓那些長得跟妖怪似得洋鬼子到處蠱惑人心,這個數典忘祖的混蛋,老天早晚要懲治他!”
天主教聯盟以西班牙為首,與大明締結了盟約,遠東利益受損的新教諸國,一方面把觸角伸到了印度,與大明抗衡,另一方面,與大明敵對的滿清帝國,自然也成了他們的目標。
這方面宋青書的情報的確有著滯后性,通過日本,朝鮮等一些途經,不少西方新教國家傳教士,雇傭軍還有使節在京師落了腳,開始用同樣的西方科技技術,幫助多爾袞,對抗宋青書。
和后世晚清一樣,這些西洋人在當地扎根,取得特權的手段都是差不多的,先建設教堂,然后收攏教民形成勢力,與當地政府對抗。
不過一提到這個教堂,宋勇忠忽然間腦海中卻是禁不住閃過一絲靈光,回身在自己攜帶的包裹中翻找起來。
一份五個月前,打發無聊時間的《應天日報》,在施胖子還有鰲拜疑惑的牛眼注視下翻開,借著微弱的燈光,在磨損的下半篇報紙上急促的找了起來。
片刻后,一副頗為小的標題映入宋勇忠眼簾,看著那標題下寥寥無幾的話語還有自己當時畫上的紅圈,一股子陰森的笑容,開始浮現在宋勇忠硬朗而棱角分明的臉龐上。
“京師太安靜了,該給它找點樂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