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烏分類:
都說書生造反,三年不成!七月末,兩個筆桿子政權先后就倒在南下清軍的刀下,以前兵部尚書張國維,浙江總督何騰蛟等人擁立的魯王監國政權揮兵北上爭奪杭州,結果在杭州城下大敗,沒等多鐸下令追擊,魯王監國竟然自行潰散了,何騰蛟擁著朱以海狼狽的逃出臨時都城紹興,直奔舟山而去,浙東淪陷。
與此同時,堅持在太湖一帶抗清的陳子龍,夏允彝等義軍亦是在多鐸親自出兵征討下被擊潰,夏允彝投水而亡,陳子龍,夏完淳等三十多個江南士林首腦被擒,押解南京。
囚車壓在石板路上發出轱轆轱轆的聲音,三十多個囚徒俘虜披頭散發,頹廢的耷拉著腦袋被押解著,騎著馬在大軍前隊,多鐸滿是傲慢,在他如同禿鷲般銳利的眼神下,應天大街兩側的漢民百姓無不是畏懼的耷拉著腦袋,將一個個已經剃光頭發的禿瓢展露出來,看的多鐸更是神奇非凡。
在他心目中,這漢人就如同豬羊,宰殺幾頭,剩下的就無不是心驚膽戰,哆哆嗦嗦,再也行不起丁點反抗意識,如今,陳子龍還有魯王朱以海就是這宰殺的榜樣,只要等到前線的敬瑾親王尼堪追殺到舟山,擒獲魯王,一同壓到金陵斬首,到時候,整個大明朝就該完了,偌大的中原將是滿人的牧場,所有的漢人都是滿人的包衣阿哈,隨便他們這些主子心情生殺予奪。
然而,多鐸的好心情卻沒持續多久,命人將這些俘獲的士大夫關押進他們明人自己修建的天牢中,旋即多鐸心急火燎的想回府找幾個漢人秀女欺凌一番泄泄火,這功夫,一向令他震驚的消息卻是傳了來。
“廢物!”
景德鎮的官窯貢瓷大青花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不解氣的多鐸甚至還狠狠幾個耳光抽了出去,將旁邊伺候的漢人秀女抽翻在地,驚恐的旁邊十多個太監,包衣無不是跪地磕頭。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也難怪多鐸如此憤怒,之前他不在意的常州江陰謀反,到現在沒有平息不說,常州知府宗灝帶去的討伐大軍又是大敗,他派去那個牛錄全軍覆滅,三千多討伐綠營兵潰散,陣亡了將近一千八,逃回常州的不過一千二百出頭。
好不容易建奴將各路反清武裝一一擊敗,就連大明的魯王還有江浙總督都是落荒而逃,前兵部給事中帶領的抗清隊伍全軍覆滅,卻拿一群泥腿子站起來反抗的江陰素手無策,這對多鐸來說簡直是恥辱。
“傳令,立即捉拿宗灝下獄!”
“主子息怒,這事兒也怨不到宗灝,那江陰賊軍據說裝備精良,有火銃大炮,而且人數眾多,宗灝不過一介文人,敵不過也是正常的。”
宗灝可是江南士族,據說他祖先還是大宋忠臣,東京留守宗澤,雖然不知道他老祖宗要是曉得自己這個不孝子孫居然投降了他的死地金人的后羿,會不會氣得從墳墓里蹦出來敲他個滿頭是包,可大明黨爭相護的習氣哪怕入了清也改變不了,旁邊的大明奸,南京戶部尚書趙之龍趕緊也跟著跪地磕頭求饒道。
誰知道這話聽的多鐸更加生氣,一腳將這位前明赫赫有名的文壇清流踹了個王八翻殼,同時張口粗魯的叫罵道。
“放屁,一群漢狗泥腿子哪兒來的火銃大炮,還訓練精良?本王看,是那宗灝督軍不利,貪生怕死吧!你們這些明狗,官官相護,魚肉百姓,才弄亡了大明朝,還想把這一套耍到你清主子身上?給本王滾!立馬滾!”
可連趙之龍在江南也算是名臣豪士,進諫朱由崧時候甚至可以站著說話,侃侃而談,如今投靠了建奴,卻連跪著說話的資格都沒了,好不容易想強功勞了表忠心,卻拍在了馬腿上,被罵的狗血噴頭,不得不狼狽的連連磕頭,倒退出去,這也算是當叛徒的悲哀。
不過,沒人會同情趙之龍,他在把頭磕在建奴腳底下時候,就已經將脊梁骨丟了!狡兔死,走狗烹。再凄慘的下場也是他活該。
只不過他還沒到活該的時候,宗灝比他先一步活該了而已。
暴怒的罵走了趙之龍,旋即多鐸又是神經質抽搐那般揮手,讓手底下奴才將端重親王博洛請來。
“那些漢狗都靠不住!上陣還得咱們八旗爺們!征南大將軍,你帶著你們正紅旗的軍隊,去趟江陰,把城屠了,讓漢狗子看看膽敢反叛我大清的下場!”
“喳!豫親王放心!博洛定不辱使命。”
屠城可是個肥差,不說屠殺時候那種變態心理快感,單單將滿城的財物踹進腰包里,就是相當大一筆油水了,揚州十日時候,博洛就曾搶到過他這輩子都不曾賺取的財富,如今一聽這個差事,更加是兩眼放光,一個鞠躬就拜了下去。
當天,博洛就帶領著正紅旗十個牛錄,以及漢軍綠營兵三萬多,再次出戰。
這頭,多鐸又是將江陰的事兒丟在了一旁,專心追擊南逃的魯王朱以海,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當初在征討南明時候,博洛三千旗兵曾經一馬當先,殺進劉澤清軍陣,空有五萬大軍,劉澤清被殺得鎩羽而歸,死傷狼藉,狼狽的丟了廬州,南明的正規軍尚且如此,在他看來,江陰一班泥腿子,此時已經是死人了。
然而博洛出征第八天,壞消息再次傳了回來,清軍攻城再一次遭受挫折,損失慘重,三天前攻城一戰,博洛受傷,戰死都統六人,博洛派人來請罪,同時請求援軍。
這一次,多鐸在屋子里暴怒了半天,又遲疑了半天,終于再次傳下了命令。
“召總兵劉良佐,恭順王孔有德前來。”
漢軍旗在建奴中,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們已經入旗,有別于投降的漢人,偏偏畢竟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隨著入關,漢軍旗的實力也仿佛吹氣球般膨脹起來,這讓一些建奴上層起了忌憚之心,除了充當滿人的炮灰外,一些建功之事,就很少輪到漢軍旗了。
可如今,敬瑾親王尼堪追殺魯王朱以海于舟山,多鐸帶下江南的滿洲八旗所剩無幾,一部分還被博洛帶走,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用漢軍旗了。
同時多鐸還有險惡用心在其中,既然江陰已經成為了燙手的山芋,正好利用江陰,再消耗漢軍旗一波,反正讓他們漢人自相殘殺,怎么樣得利的都是滿人。
在包衣阿哈誠惶誠恐的來回跑動中,駐扎金陵城南的三順王部隊,以及剛在杭州之戰中當炮灰回來的劉良佐,帶著滾滾大軍,再次向西出動而去。
這一次,江陰前線清軍數量增兵到了十四萬,十四萬職業軍人,對戰十來萬男女老幼,沒經過訓練的百姓,甚至傻子都知道結局如何了。
可偏偏,江陰這么一座彈丸之地的小城,就如同卡在喉嚨里的鐵刺那樣,再一次創造了不可能的奇跡,八月初九,江陰再一次傳來敗績,孔有德,劉良佐也是攻城失利,清軍遭到重創,此時連死傷帶潰逃的,竟然已經達到了三萬之數,而且都統一下軍官,再次戰死了十一員之多。
這一次,多鐸沒再發火了,轉而變得沉默起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一群地位低下的泥腿子,什么就做到了明庭幾十萬大軍都沒有做到的偉業?清軍攻破江淮防線也不過一個多月,傷亡不過萬,而且還招降俘獲了足足二十多萬人馬,而此時,江陰已經抵抗了整整六十三天。
驚奇的同時,一股子恐懼也在多鐸這個滿手血淋淋的劊子手,侵略者,吸血鬼的心頭升起,正義是個害羞的小姑娘,總得有個領頭者方才敢站出來,這也是建奴急迫的消滅陳子龍,消滅魯王監國的原因,可如今,江陰已經變成一盞明火,照耀在了江南的上空,如果再放任下去,要不了多久,更多的漢人就會站起來反抗,到時候,僅僅憑著那稀缺的人口,靠著屠殺與恐懼而建立起來的建奴政權,早晚會在幾十倍的漢人打擊下分崩離析。
在金陵禁宮又是考慮了許久,多鐸急促的下令,命在杭州指揮追殺魯王的敬瑾親王尼堪立馬停止所有軍事行動,率領主力北上,務必要攻克江陰,拔掉這個釘子。
八月十三日,尼堪率領八旗主力日夜兼程也抵達了江陰城下,這座小小不起眼的江南小縣城,已經聚集了二十四萬建奴主力,侵略者如狼似虎的在低矮的城墻下咆哮著,然而,站在那已經在炮火下支離破碎的城墻上,江陰子弟依舊像個爺們那樣挺著自己華夏兒女硬邦邦的脊梁。
“殺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