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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南匯中衛所。
南京曾經是大明帝國的首都,環繞在這兒沿海,軍事上足足設置了三十多個衛所,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絕大部分衛所已經爛到根了,曾經講將蒙古鐵騎逐出中原的江南鐵軍也衰弱到了二十個倭寇打兩萬人滿地跑的程度了,曾經的軍事衛所如今還不如個海邊漁村。
不過打二月末,這兒居然熱鬧了起來,總有些人鬼鬼祟祟的在這兒轉來轉去,沒到晚上,衛所的兵丁們還能聽到大車轱轆的響聲,不知道是誰傳言,有大家富戶怕遭災家道中落,這是偷摸往海里沉銀子呢。
不過衛所指揮周扒皮天天帶著十幾個狗腿子來回的在衛所里巡視,底下的衛所耕田兵也不敢說什么。
可四月二十這一天,情況卻又變了,忽然間,一隊江南少見,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殺氣騰騰的忽然就圍了上來,先把建筑在山上的南匯中衛所幾個處口都給堵上了,緊接著,大股大股軍容整齊,連軍服都是嶄新的官軍步兵抗著火銃,小跑著奔馳過來,為首一個穿著锃亮大皮靴的軍官上去一腳就把頗破寨門子給踹了開。
這么大動靜,里頭自然也是早有耳聞,那周扒皮臉色難看的就在衛所里叫嚷了起來,到底是個軍事設施,他的親兵還有親戚朋友呼啦一下聚攏了好幾百,一下子就把門給堵住了。
三角眼睛咪咪著,左臉蛋子上一個長滿惡心黑毛的痦子還跟著直跳,像流氓多過像軍官,那周指揮使點兒浪蕩的晃悠到前面來,滿口黑話的嚷嚷起來。
“兄弟什么路子的,為何創我南匯中衛,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不知道俺們這是屯軍重地嗎?趕緊給老子滾!”
唾沫星都蹦到對面軍官臉上了,這囂張模樣惹得后頭步兵大怒的呼啦一下把掛著刺刀的火銃全放下端平了,一剎那仿佛在大門口多出來個刀山那般。
不過這古怪軍官倒是沒動怒,反而還對身后一揮手,旋既是冷著連臉從腰囊中扯出一張紙來。
“左都督,淮右指揮使麾下乞活一都司奉命再此辦倭,有鄉紳投訴此地有倭寇藏匿屋物資,速速讓開!”
一聽這個倭寇物資,周扒皮臉上的痦子明顯又劇烈抖動了下,可是旋既他又是那一臉潑皮相,無賴的一揮手:“老子不知道什么淮右指揮使,沒有南京兵部的命令別想進老子衛所,否則別怪老子家伙翻臉不認人!”
說著,這周扒皮居然還把刀子掏了出來,嘩啦一聲,后面的衛所兵也是跟著抽出了家伙,看的那軍官卻是一聲冷笑。
“開火!”
沒想到這隊兵如此心狠手辣,竟然還真敢動家伙,噼噼啪啪一陣槍聲,前面跟著狐假虎威的衛所兵足足倒了三層,上百年沒上過戰場了,眼看著血流一地,還有沒死的捂著乒乓球大小的血窟窿嘶聲力竭的哭喊著,后頭的兵丁亦是呼啦的一下,丟盔棄甲全跑了。
怎么也沒想到這堆燒火棍居然厲害如斯,足足愣了幾秒,那周扒皮才咧著嘴哇呀呀的輪刀直接向那都司砍去,可險險的眼看著刀鋒即將砍到人,誰知道刷得一道寒光閃爍,捂著大腿一刀深得快見骨的巨大傷口,那周指揮使也是距哭爹喊娘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摔了摔細長的指揮刀上污血,周遇吉倒提著一揮手:“給本將搜!”
宋青書自己就是搞服裝發家的,乞活軍的軍服亦是比其他任何一支大明軍隊都要多,都要好,兵士們也是穿著那種大皮靴,咣咣幾腳就把周遇吉本家那個衛所指揮使的宅子踹開了,又是如法炮制踹開了后面倉庫的大門,滿滿的麥香味,稻香味頓時撲面而來,三十幾個倉庫,里面不下六萬擔糧食,而且臘肉臘腸還貼著加多寶商號的標簽,查出來一大堆,還有跟大竹竿一樣碼放的真真切切的罐頭。
“他娘的,這幫肥豬還真敢下血本!”
惱火的罵了一句,旋既周遇吉對著那個周指揮使又是滿面陰沉的擺了擺手:“同倭證據確鑿,來人,帶走!”
眼看事情敗露了,那姓周的也真叫豁出去了,一面被拖著,一面還扭過頭來破口大罵:“下賤的唵囋東西,殺千刀的泥腿子反賊,你們他娘的別得意,用不了多久,鄭大帥就能把你們乞活軍連根拔起,你們他娘的都得死!都他娘的的……哎呦!!!”
見他罵的難聽,右面那個乞活軍軍士惱火的一刺刀扎他大腿上了,一下子,疼的這貨又是直抽冷氣,再也罵不出一句來。
不論什么時代,都講究個師出有名,鄭芝龍帶著福建黑白兩道那么多水師來著這南直隸海面上,借口就是有倭寇襲擾,前來備倭!這會兒倒好,宋青書干脆就順著他的理由,你不備倭嗎?我也備倭!
這周指揮使被扣上個通倭的大帽子,順著他的口供,松江一代的大家富戶可就都倒霉了,附近幾個鎮到處都是奔馳的騎兵,往往大皮靴把門一踹開,進去就是抓人抄家,不少暗地里支持鄭芝龍的地主豪紳也被扣個通倭的罪名,借題發揮就黑給抓走了,如今宋青書把產業逐漸向松江挪,借機就在當地來了一波清洗。
南匯衛所。
“他娘的周扒皮,老子家老爺子去年重病,臨死前就像想吃完面條,老子去他家借,愣是說沒有,給我趕出來了,結果他家藏了這么多糧食!”
“前幾年我家二狗子就是讓倭寇給殺了,我說他死的蹊蹺,果然是姓周的這個王八蛋動的手腳!”
衛所的大兵可不知道這些糧食也不是周扒皮自己的,看著乞活軍一車一車往下運輸,他們是一邊眼紅,一邊的破口大罵,不過沒人注意到,站在原本衛所靠海的一片垛口防御墻上,居然有人看著穿著破衣爛衫的他們,也是直眼紅。
“這在冊兵丁五千二,看這數量,就算五萬也有了吧?環繞南直隸沿海至少有十六個衛所,那么至少也得有七八十萬人口吧!”
“都是一幫兵油子!爛泥扶不上墻!”
見宋青書看的出神,周遇吉卻是不屑的插嘴解釋道:“這衛所大頭兵一代為兵,就世世代代為兵,衛所田就這么點,人口繁衍,除了老大基本上沒田可耕,一個個軍戶子弟游手好閑,偷雞摸狗,打家劫舍都是他們,聽賀錦將軍說,前一陣還抓到不少來咱們廠子里偷東西的,也是附近衛所軍戶。”
“他們這素質,連咱們大別山的山民都比不上,當年戚大帥都沒招募他們為兵,來抗倭,末將認為,大帥也別對這些人寄以太大希望為好!”
周遇吉在京師中,就是頗為看不起那些京營紈绔子,對他們自然更看不上,聽的宋青書卻是笑著搖搖頭。
“人都是逼出來的,在這兒,他們一個個點兒浪蕩的,換個地方,沒準就換個模樣了,也說不定。”
不過對衛所的企圖也到此為止了,旋既宋青書猛地轉過身,手指著大海陰狠的說道:“這兒老子就交給你了,本帥不想看到任何一個鄭芝龍的海狗子再次踏上松江的土地!”
“大帥放心!”
這兒已經能看到鄭芝龍停泊在近海的龐大艦隊了,瞄著那些黑影,周遇吉的臉上亦是浮現出了一股子狠色。
這頭供應艦隊的補給品也給鄭芝龍掐斷了,這仗還沒打呢,估計這條南海蛟龍從白面饃饃換成啃生魚棒子,是啃的相當難受了。這從鄭軍的動態就可以看出來,一直停泊在長江口外海的龐大鄭氏軍團在抄了南匯中衛所的第三天,向大角島發起了一次試探性攻擊,大約兩千個海盜試圖登陸島嶼。
可大角島雖然小,宋青書卻給修的跟小鬼子在太平洋上防備美軍的要塞似得,臨著陡崖完全用水泥把要塞包裹起來,炮口都是高懸的,被大炮打翻了幾條小船,強行登陸的海盜又被乞活軍火銃撂倒了七八個之后,就干脆的狼狽退了回去。
不過這些也僅僅是在為決戰而創建的先機條件而已,真正到時候,還的打鐵自己身硬,還是得靠著船拼船,刺刀對彎刀,拼出個誰是爺爺誰孫子來!
大戰的氣息似乎越來越近,從松江回來,宋青書又是第一時間跑到了龍江船廠。
那兒,暴風五艦基本上修繕的差不多了,宋青書拋棄了原本精良的榫接法,換上和西方差不多的釘子瀝青銜接,雖然船質量有所下降,可換來的卻是快捷,壞了的板子拆下來換新的就可以了,而不像傳統造船,木匠還的一張板子一張板子的畫出草圖,按照尺寸精細加工,一個月時間,受損頗重的暴風五艦,已經恢復了它們往日的微風,七十五米的巨大艦身仿佛巨人那讓,飄蕩在水面上。
這些可都是宋青書的底氣,可就在宋青書看的出神時候,旁邊一聲嫵媚的有些讓人腳軟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奴家見過大帥,奴家是何師副的機要秘書,我家領導在今晚醉夢居擺下酒宴,想懇請大帥賞臉!”
啥人啥品味,李香君親自跑了一趟揚州,采購回了五十多個精通寫寫算算的揚州瘦馬,經過簡單的培訓,先期已經配給了水師以及商號上層,第三師師副何斌就挑了個長相最媚俗的狐貍精做秘書,這聲音,甜的宋青書聽過一次,估計這輩子都不帶忘的。
然而眼看著這小美女秘書眼睛流光蕩漾的看著自己,宋青書卻是忍不住眉頭挑了挑,水師中,最沒權利的恐怕就是這何斌了,身份最復雜的,也非他莫屬,大戰在即,這個節骨眼上,忽然要設宴款待自己,恐怕沒那么簡單!
“哦?何時?本帥會按時赴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