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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承想,海棠跪得太急,“噗通”一聲,竟然驚動了四周的人,跪迎的不僅僅有嬪妃,還有先前抵達的公主和各王府王妃們。
眾人紛紛側目,這海棠夫人果然不懂事啊,連跪迎太皇太后都搞得這么慌慌張張,真是沒規矩,像什么樣子啊。
馬車簾子正好掀開,好巧不巧,太皇太后也目睹了這一幕,心中不快。
太皇太后對崔海棠本就十分不待見,見她如此沒規矩,心中更是蔑視,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刻意停下腳步,冷笑道:“誰的裙子沒遮好,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
海棠知道這是在諷刺自己呢,可她“老人家”又沒指名道姓,也不好應對,眨眨眼,裝沒聽見,繼續盯著眼前那塊方磚。
方磚上,兩個螞蟻在打架,小觸角伸得一愣一愣的,不仔細看還真不會發現螞蟻打架也這么有趣。
一場“斗毆”尚不分勝負,太皇太后便已經走進了花園,將跪迎的眾人拋在后頭,理也不理了。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又進園子繼續下一輪的“眾星捧月”去了,只有崔海棠戀戀不舍,螞蟻斗毆的戰況正十分膠著,都起身了,螞蟻們連個圍觀群眾都沒了,這架打得略干巴無聊啊。
福熙園太皇太后身邊的人正忙著招呼眾人進憩殿去,見崔海棠一臉神采飛揚的樣子,哪想得到她是看螞蟻打架看得興起,心下倒有些奇怪。這種場合最是分得出高低貴賤,崔氏這種沒有封號的庶人心情一般都不會太好,她這么開心做什么?
也不及多想,趕緊道:“您快進去吧,給您設了座兒呢。”
咦,我還有座了,太皇太后這是多慈悲啊。
憩殿里頭,正中間坐著太皇太后,左右是兩宮皇太后,都是華服重妝,梳著高高的發髻,透出的全是大良朝的威儀。
云惜華見崔海棠也進了屋,余光一瞄,便知嬪妃們已全部到齊,便帶領著眾人一起磕頭行禮。
太皇太后揮揮手,讓各人落了座:“別拘禮了,今兒是高興日子。皇上登基以來,諸位在宮里想來還適應吧?”
眾人皆紛紛點頭,連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管理有方,后宮和睦興旺,彼此心情都是愉快得很啊。
太皇太后本來也就是那么一問,誰還真把你們的答案當真了不成?
眼神兒掃了一圈,便落到了崔海棠身上。
剛剛羞辱得不明顯,太皇太后有點不過癮。
“崔氏怎么也來了?”
咦,不是你福熙園的人叫我進來的么?
當然,海棠不能這么說。起身出列,行禮道:“臣妾見過太皇太后。”
眾人以為她要分辯幾句,都在等著看戲,連太皇太后也這么以為。
可等了片刻,竟然沒有了下文。再望去,崔海棠垂目淺笑,端莊到無與倫比,在大殿中央立得跟雕像似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最沒勁了。太皇太后此刻就有這種感覺。
“源兒安頓好了?”
“母后反復關照,一定要安頓好源兒才能來,臣妾謹記著,不敢怠慢。”
“這屋里都是冊封過的人,你混在里頭,也不覺得汗顏?”
這話真是不客氣啊。
海棠暗暗嘆口氣,太皇太后啊,您是德高望重的人吶,越是想要羞辱人,很有可能羞辱的是自己啊。
“臣妾沒混,也不敢混。不過是一堆雞蛋里頭放了顆鴨蛋,看著雖是一屋子蛋,可雞蛋還是雞蛋,鴨蛋還是鴨蛋,臣妾這顆鴨蛋,沒將自個兒當雞蛋呢。”
已有年輕些的嬪妃忍不住想笑,低下了頭,不讓人看見。
可屋里的空氣都是敏感的,崔海棠這一攪和,太皇太后有臉沒臉,眾人又如何感受不出來?
“這就好,就怕有些人不要臉,當真以為自己就是了不得的什么東西了……”
“臣妾不是東西……”
“臣妾是說,臣妾不敢把自己當什么東西。”
太皇太后覺得她在挑釁,很嚴重的挑釁。
“崔海棠,知道跟哀家耍嘴皮子是什么下場嗎?”
講真,崔海棠真不怕她。太皇太后絕不敢將自己怎么樣,皇帝是明明白白地警告過她,她能做的,也無非就是言語羞辱,只要自己不被她抓到不敬的把柄,她就無法處置自己。
“回太皇太后,臣妾只知道,無論什么下場,都不該跟太皇太后耍嘴皮子。”
“太皇太后說臣妾是東西,臣妾就是東西;太皇太后說臣妾不是東西,臣妾就是不是東西。臣妾只聽太皇太后的示下。”
好生孝順的孫兒的女人啊!
太皇太后簡直要嘔血三升。再看崔海棠,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東西了。
她哪里見過江南小兒這種耍寶的姿態。江南小兒嘴滑,街頭笑鬧間,全是各種俚語暗箭,海棠從小與街坊孩子玩得好,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技能啊。
偏偏她說完,還一臉誠懇地望著太皇太后,滿屋子的人都不敢接話,誰知道太皇太后的心里,崔氏到底是不是東西啊。
還是生母皇太后看不下去,出來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太皇太后心有千壑,哪有功夫管你是不是東西。自個兒將自個兒當個東西就成,快回座去。”
“謝生母皇太后恩典。”
這句說得很溜,因為樂于接受。
圣母皇太后對崔海棠是最沒感情的,談不上愛恨。最初倒也有些恨意,覺得她阻礙了秦琰回京見自己“最后一面”,可后來發現崔海棠的行為,有意無意地促成了秦琰的霸業,便暗自原諒了她。
見生母皇太后出來打圓場,她也不能太落后了,必須將話題轉開,替太皇太后化解尷尬啊,便道:“等等,這好像說遠了啊。咱們一早就坐了馬車,顛巴顛巴到這里,是來瞧什么東西的?”
又是“東西”……
生母皇太后笑道:“來賞菊的唄。方才一路過來,真正是秋高氣爽,西山漫山紅葉,層層疊疊,哀家也是好幾年沒瞧見這景致了。”
云惜華趁機道:“皇祖母與母后大駕光臨,紅葉都是知情人呢,紅得都比往年要更熱烈幾成。”
生母皇太后笑道:“哈哈,那我們年年來,紅葉豈不是要熱烈得燒起來了。”
眾人一陣開懷大笑,總算將海棠這一章給揭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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