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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嬤嬤輕嘆：“終究不是誰都能像您這樣有膽識。皇后還年輕，需要歷練。說起來，人家當皇后才兩天，皇上的后宮也還單薄，等往后一批又一批的秀女進宮，自然也就練一個三頭六臂出來了。”
太皇太后道：“有能耐的壞人，和沒能耐的庸人，哀家更喜歡前者。賢妃比她強得多啊。”
老嬤嬤卻搖頭。
“喲，你還搖頭，覺得哀家說得不對？”
這個老嬤嬤跟著太皇太后陪嫁過來，在當初的幾位陪嫁中僥幸活到今天，與太皇太后一起經歷了無數風雨，對一切保持著既感同身受又旁觀清醒的態度。數十年的陪伴，二人感情非比尋常，說話也比常人更為直接和有力。
“太皇太后的前半句，奴婢聽著只覺得佩服。不過，最后一句略有異議。”
“呵呵，說賢妃？”
“嗯，賢妃太玲瓏了。宮里固然容不下有個性的，可太玲瓏的，未免就圓滑得見了相了。”
太皇太后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玲瓏得太假，終究也要被人見棄。總之，皇后也好，賢后也罷，都要看她們各人的造化了。崔氏是個沒前程的人，這個坎能硌應她們多久，只能看她們自己的手段。哀家仁至義盡。”
老嬤嬤低聲道：“可惜了皇二子，攤上這樣的生母……”
太皇太后道：“知道哀家為何不愿出手？”
“可是因為皇二子？”
“有手段，哀家欣賞。可要害了皇家后嗣，哀家卻不能饒她。這回是崔氏的孩子，也就算了，要是用這手段再害皇帝其他的孩子，哀家不會坐視不理。”
當年她是皇后的時候，也沒少下手謀害嬪妃和其他子嗣，可一旦她的子孫當了皇帝，她的立場就變了。當年的所做所為，不過是她為了生存、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并不代表她真心認同這種自相殘殺。
“不是奴婢說，您啊，就是個操心的命。”
“就怕操碎了心，也無人落一句好。”
的確如此，太皇太后倒是料得一點不錯。回到鳳儀宮的云惜華，心里罵著老不死的，臉上繃得蒼白如紙。幸好沒有旁人跟去，否則這臉都不知道往哪擱了。
叫了太醫院院判大人過來一問，果然崔氏是胎兒出了問題，無奈催生，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催生催生，怎么就沒生死，偏偏還母子平安了？
這口氣不能就這么吞下，催生的不是金太醫么？
本宮打不著崔氏，難道還打不著你？
金太醫也是倒霉，忙了一天一夜沒合眼，好不容易睡了個囫圇覺，眼皮還是腫的，就被急宣進了鳳儀宮。
不過，他還是留了個心眼，湊人不注意收拾藥箱的時候跟助手使了個眼色，然后硬著頭皮來了鳳儀宮。
抖抖索索地見了禮，金太醫一看這架勢，就有不善的預感。
果然，皇后一開口，便很嚴厲，問昨天崔氏早產是怎么回事。
金太醫倒也坦然，將他接手崔氏龍胎，中間因先帝駕崩而暫停，再接手時崔氏已悄然中毒等等事情一一說于皇后聽。又道前日崔氏胎動異常，這才決定臨時催生，險中求生。
云惜華卻并不全信，望著金太醫的眼神滿滿的不信任。
“皇上龍潛時，你就是穆王府用慣的人，與崔氏是老相識了吧。”
“與各位娘娘都是老相識，有些略熟些，像海棠夫人這樣的，只是一面之緣。被囚的時候受皇上所托，負責海棠夫人的孕情。”
老辣如金太醫，也自有說話的方式。你懷疑我與崔氏有前情，我就告訴你我和所有侍妾都有前情，而且還是皇上指定的前情。
云惜華一聽“海棠夫人”這四個字，卻是氣不打一處來，都說了是庶人，還平白給生個名號出來。“夫人”二字，可大可小，既可以是官宦人家女眷的稱呼，也可以是王府貴妾的封號，更可以是皇上為有功的女眷專賜的封號，她崔海棠何德何能，她只配當王府的崔夫人，沒資格當皇宮里的海棠夫人。
既然你金太醫巧舌如簧，也別怪本宮不給你臉、不放過你。這里敲打了沒縫兒，自然給你敲出個有縫兒的地方。
“催生歷來為宮廷所禁止，金太醫在宮里這么多年，怎么會連這個規矩都不知道？你說，這事兒得怎么處置？”
金太醫一凜，趕緊解釋道：“先帝在世時，曾有嬪妃冒死催生，以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太皇太后才下令宮中禁止擅自催生，可這回事發突然，實在是事態緊急，卑職這才出此下策。”
“你說突然就突然？怎知不是崔氏與你串通了，故意在皇上登基之日催生，好讓崔氏重新入了皇上的心……”
突然，云惜華意識到自己這話中妒意太強，想起太皇太后的教晦，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在哪里，“這些都還是小事，重要的是，崔氏是帶罪之人，所有東宮侍妾都冊封了，唯獨她是庶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對她百般防備，你卻助她催產，從而達到毀壞登基大典之惡毒用意，這個，是你一個小小的太醫擔得起的嗎？”
金太醫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眼前的新晉皇后，在入主鳳儀宮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表現出了對后宮的掌控**、和對崔氏強烈的恨意。
破壞登基大典，這罪名他擔不起！
“回皇后娘娘，卑職的確擔不起。卑職只是個太醫，一切判斷均出于醫心，海棠夫人情況危急，要保住孩子，只有催生一條路可走。卑職的確難以置信，會有人用自己的性命來博皇上見一面。”
“性命來博？催生，她是以孩子的性命來博，此等惡毒的女人，都不配為人母親。”
“事實并非如此。是海棠夫人決定要催生，卑職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不催生，皇子將胎死腹中；催生，則是棄大人保孩子的做法，對母體傷害極大。還好，海棠夫人命大，最終母子平安，也讓卑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有愧對皇上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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