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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突然感覺到一種難以控制的流逝。
就是她搬到福熙園的時候，也沒覺得這種流逝有多可怕。但在這一刻，面對她幾乎陌生的秦琰，她開始覺得一切都如流砂一般，握得越緊，溜得越快。
她必須抓住最后的那一點點東西。
半晌，啞聲道：“你可以沒底線，但是不能沒誠信。記住你對哀家的承諾，你可是發了誓的。”
秦琰不由轉身，望了望通向寢殿的門，海棠和她的孩子都在那里，他好希望能立刻進去……一家團圓。
“孫兒不會忘記。孫兒也有信心，崔氏絕不會在意。她要的根本不是榮華富貴，若非如此，孫兒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
太皇太后冷笑一聲：“那就走著瞧。這輩子見了多少女人，先前柔情似水，不要錢財、不要名份，實則到最后，沒人可以不在乎這些，早晚原形畢露，希望到時候你別哭。”
秦琰不與她再辯，傲然道：“一切后果，孫兒自己擔著。雖一直不明白皇祖母為何總是看不慣孫兒喜歡的女人，但答應皇祖母的，也不一定不會食言。”
說罷，行禮道：“皇祖母請回福熙園吧。本該孫兒去福熙園給您請安，無奈您呆不住，忙著過來，倒也省了孫兒的事。”
聽起來，連福熙園的請安也是免了。太皇太后不免覺得得不償失。
可是新帝現在的情緒，就和困在籠子里的獅子似的，還是少惹為免。
總算將太皇太后給打發走，秦琰也是一頭汗水，別以為他真的那么沒底線、那么不要臉。他只是想不出再好的辦法，只得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決心，以期嚇走太皇太后，給自己爭取空間。
若非如此，只怕太皇太后立刻就會對崔海棠下手。
趕回寢殿里屋的時候，海棠剛剛蘇醒過來，見秦琰進來，伸出了雙手。
秦琰上前，俯身緊緊擁住她。
“你辛苦了。現在好些了嗎？”
“殿下，我不是做夢吧……”她以為剛剛生孩子的一剎那，秦琰的出現是一場夢境，是鼓舞她拼盡全力將孩子生下的動力。
楚瀠在一旁微笑提醒：“海棠姐姐，如今不能叫殿下了，要叫陛下，皇上已經登基了呢。”
“哦，陛下……”海棠伸出右手，顫抖著去撫摸他的臉龐，好像要擦拭一下，試試是不是真的。
“登基了就好。登基了，陛下再也不用忍那些難以忍受的人，臣妾心里別提多高興了……”海棠的手指停留在秦琰的鼻翼，“您受苦了……”
秦琰竟然覺得鼻子一酸，差點就忍不住淚，不由說道：“你才受苦……”
話音未落，海棠冰涼的手指已封上他的唇：“身體之痛楚，都是可以忍受的，也是會過去的。心中的苦楚，才是真正的考驗人。”
二人的心里，都無比地疼惜對方，都覺得對方才是世間最苦難最犧牲的人，都好似親身體會了對方的不易。這種心心相印的疼惜難能可貴，讓二人相擁許久也舍不得放開。
大概是不甘寂寞，小皇子在旁邊突然發出了“嗯嗯”的動靜。
海棠這才突然想起，她還沒認真地看看自己的孩子呢，頓時臉紅道：“哦天哪，臣妾都忘了好好端詳寶寶了，幸好他還小，不懂事，否則要吃爹爹的醋了。”
秦琰甚是滿意：“以往是我吃他的醋，終于也有讓你忘記他的時候。”
一個嬤嬤將孩子抱了過來，海棠欣喜地接過，一看，卻傻眼了。
“陛下，我們的孩子……不是特別好看啊！”
這話說得真客氣，海棠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孩子丑。
倒是楚瀠聽不下去，過來強行插嘴：“海棠姐姐你差點兒命都沒，母子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喜訊。”
“對對對，瀠兒說得有道理。”秦琰連連點頭，又抱過孩子，“他是雙眼皮，眼睛大大的呢，嘴巴也是小小的，粉嫩得像剛飄落下來的花瓣。其實就是早產兒，所以樣子還沒長開而已，等長開了，只怕你抱著不肯撒手。”
海棠雖還很虛弱，卻也藏不住歡樂，只要與秦琰在一起，她就忍不住地有很多歡樂。
“其實我現在就不想撒手。陛下您看，咱們的孩子好像在做夢，還笑呢。真是丑，已經像小老頭了，還把五官皺在一起，真是不會偽裝，美男子也是需要偽裝的呀。”
這就是親媽啊。
親媽哪里會嫌棄你好不好看，哪怕實事求是地承認你丑，內心也必須認為在丑人堆里頭你是最具有個性的，最有魅力的。
“我們的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在娘親的肚子里遭受了種種磨難，還能頑強地堅持到現在。”
海棠點頭：“是呢，比臣妾堅強。陛下，您想好他的名字了么？”
秦琰道：“早就想好了。你在玉明殿，我在大正殿，思念你的時候，我就想，以后咱們的孩子應該叫什么呢？”
突然，秦琰停下，笑著問海棠：“我倒不想說了，你懷了他這么久，與他朝夕相處，就沒想過給他起個名字？”
海棠道：“有啊，我和他說話的時候，就叫他寶寶。”
“那……叫秦寶寶？”
“什么啊，這是我叫著玩的，哪能當真啊！”
“哈哈，我也是跟你鬧著玩的，天下的孩子，十個有八個都叫寶寶吧，當然得另外起個名了。”
海棠道：“我也想過的，他總是得與兄弟姐妹一致，湘兒和潼兒，都是水邊兒，他少不得也得隨兄姐。”
秦琰點頭：“這是自然。”
海棠道：“我曾想過，‘洛’字好。”
秦琰不由心動，柔聲道：“是想著洛陽，想著洛水了吧。”
海棠雙眼閃閃的：“想，可惜不能去了。”
“那就隨你的愿望，取個‘洛’字。”
“不，可是后來我又想，‘洛’字雖好，音同‘落’，其實也不是最美。我總想將最好的字給了我們的寶寶呢。”
“哦？那又是哪個字最美？”
海棠笑道：“洛陽也好，洛水也好，都是我們定情之源。‘源’字好，飲水思源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