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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已是一派歡天喜地,冬日里顯得異常閑適的街巷,此刻走滿了人,舞龍舞獅的隊伍翻騰跳躍,格外歡騰,樂得海棠合不攏嘴。
“看那邊,看那邊!那只獅子最精神,它眼睛會眨!”海棠高興極了。
那獅子大紅的身子,金黃的腦袋,濃密的大紅色流蘇隨著舞獅人的跳躍翻滾,在空中飛舞,真正是活龍活現,一派新年的精氣神。
它像是聽到了海棠的夸贊,一路舞著,向秦琰與海棠這邊過來。
來到海棠跟前,愈加抖擻,宛如活了一般施展渾身解數來討人歡心。機括做的獅子眼珠,在靠近海棠的時候忽閃忽閃的,尤其可愛嬌貴。
海棠格格地笑,躲避著獅子的諂媚。
秦琰卻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那獅子的眼睛,眨得有異,似乎是特別要引起他的注意。這是二人操縱的舞獅,向來此種,皆為一個舞頭,一個舞身,二人相互搭攀,配合出不同的姿勢來。
二人如此默契,專程離了舞龍舞獅隊,甚至離了舞繡球,跑到秦琰與海棠跟前討賞,委實讓敏感的秦琰生了疑心。
留意著向獅頭內望去,騰挪之間,突然,與獅頭中的眼神,直直地對視。
秦琰心中驀地一驚,臉上卻不露出分毫。
寵溺地對海棠道:“他們舞得真好,我看應該打賞!”
海棠忙不迭點頭:“該賞該賞!”
秦琰向獅頭揮揮手:“好了,舞得非常漂亮,側妃很喜歡,跟我們進來領賞。”
一頭五彩繽紛的“大獅子”,屁顛屁顛地跟在秦琰與海棠身后,舞進了園子。外頭的舞龍舞獅隊似乎更興奮了,他們親眼見到,只要舞獅舞龍能舞得好,一樣可以進王爺的大宅園。
可是,進到園子,一入了秦琰的地盤,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卸了獅頭吧。”他冷冷地道。
碩大的獅頭,緩緩地被取下,赫然出現的耿連城的臉。
而獅身立起,卻是貞靜。
“殿下太聰明了,只怕卑職剛剛接近您,就已被您看穿了。”耿連城終于主動跟秦琰說話。
貞靜一垂首:“家父欲見殿下,卻苦于不能擺脫暗探,故出此下策,望殿下海涵。”
秦琰挑眉:“下策么?若為隱身,這倒是上策。”
貞靜知道,自己在場,父親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他的作用就是給父親勇氣,然后,將這舞臺交還給父親。
他悄悄地退到一邊,保持著足夠的距離,讓自己聽不到他們的私談,也無從介入交談。
見耿連城望著自己,海棠突然覺得,自己也應該回避,如果耿連城說的是極為機密之事,她有何理由一定要在旁傾聽?更主要的是,若秦琰覺得可以告訴她,自然會在夜間無人時,與她細細商議探討,并不用急在這一時。
于是,悄無聲息地向貞靜那邊走了過去。
或許,可以和貞靜談談,他是個很有想法、讓人愉悅的人呢。
“這幾日抄寫了不少經書吧……”海棠有些歉疚。若不是自己心血來潮非要去白馬寺把貞靜請回來,貞靜應該在白馬寺安安靜靜地清修,哪用受這俗世的困擾,甚至……淪落到替父親街頭舞獅子的地步。雖然他將獅子舞得特別生猛有力,可他不應該是干這個的人啊。
“還行。往常在寺里,也是每日皆會抄上一兩篇,倒是習慣了。只想著,畢竟自己的東西拿出去,也能點化一兩位潛心向佛的施主,如此想來,亦是大功德一件,倒要謝謝側妃給貧僧這個機會了。”
海棠算是很會聊天的人,可碰上這個完全不設訪、還特別坦率有想法的貞靜,想好的話題也都說不出來。海棠只覺他的眸子比深海更深,平靜到讓人覺得可怕。
園子的另一邊,平靜的是秦琰。
他對視著耿連城,平靜到幾乎冷淡:“為何找我?為何又要以這種方法來招我?”
“因為我被監視好多年,我不知道這些街上的哪個角落還有他安排過來的人。裝成舞獅人,是我能想到的混進穆王府而不被發現的唯一辦法。”
“監視?你都辭官回鄉這么多年,早已不問朝事,監視你,又有何價值?”
耿連城突然笑道:“正衡二十八年,我回鄉已經整整五年了。”
不要以為秦琰會被這種回憶式的傷感給打倒。他清醒地道:“如果你這樣讓人不放心,一般,會直接滅了你,省得你以后常常亂說話。”
耿連城雙目炯炯:“是啊,卑職想,卑職的主子,應該也是這么想的。”
“哦?那他是怎么滅你的?最后為什么又沒滅成?說來聽聽?”
耿連城的眼中閃過一絲愁緒,隨后又消失不見,恢復了他多年崇武的習俗。崇武之人,不適合擺出陰謀詭計的嘴臉,單刀直入比較適合他們。
“從京城一直到上浦,我們一家四口數次死里逃生,我們也不是傻子,還會不知道是誰要加害于我們么?到于為什么沒滅成,是因為我告訴他,那證據我有兩份,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亦只搶了一份回去邀功。另一份,我存在一個絕對可靠的朋友處,只要哪天我橫死,另一份證據就會大白于天下。你說,到這個地步,他們是會希望我立刻死,還是希望我茍且殘喘?”
秦琰望了他半日,突然道:“其實那個絕對可靠的朋友,根本不存在,是吧。”
耿連城牽牽嘴角,卻沒有回答。
秦琰自言自語道:“所以你不離開上浦,是因為你的主子不許你離開。他既弄不死你,便只能將你困在他的眼皮低下。一直困到……他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耿連城剛剛還神采奕奕的眼睛,突然蒙上一層霧,顫抖地道:“他要成了么?”
耿連城害怕那個人成功。那個人一成功,耿連城手里的所謂“證據”將一文不值,再也不具備任何殺傷力。他辛辛苦苦為之支撐了多年的家人的性命,也將在那個人成功之時,變成被風吹散的螻蟻。
秦琰道:“我不知道,我不在京里。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耿連城垂下頭:“快了……他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秦琰以極低的聲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