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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到車外一陣馬蹄聲，似有一隊人馬疾馳而去。
只聽聲音遠些，秦琰低聲道：“你掀簾子看下，是何打扮，可是往洛陽城內？”
海棠微微地將馬車簾子掀開一絲縫，向馬蹄聲遠去的方向望：“約十余乘，領頭的是一匹白馬，所有人皆著黑衣，包有黑色頭巾，向洛陽城內而去。”
秦琰神情嚴峻：“果然是他……”
海棠覆住他的手：“幸好知府大人的線報及時。希望他們不要傷著無辜。”
秦琰沉默片刻，道：“楊知府會安排好的。洛陽畢竟亦是中原重鎮，官差們不是吃素的。”
“別傷心，殿下……”海棠心疼地安慰他。
秦琰沒法不傷心，兄弟閻墻雖早已料到，可對方如此趕盡殺絕，卻是始料未及。自從楊知府告知了情報，秦琰的心里就一直像壓著一塊大石，若不是楊知府安排得妥當，將全副的車馬行頭皆緊急換過，只怕方才在交匯之時，對方就會認出馬車，痛下狠手了。
片刻后，秦琰平靜下來，道：“不傷心。我是替他傷心。籌備得如此周密，卻在半道上陰差陽錯，他以后會傷心的。”
海棠苦笑道：“誰讓殿下是微服呢，若真得手了，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覺，半點兒風浪都無。京城里頭還以為你依舊在外頭逍遙呢。”
“我以為他的勢力重頭在徽省，原來河南一番，到底也是拔出蘿卜帶出了泥，也動到他的人了。”
“辦這種差事，本來就是要得罪人的。慶王自己不來，又恨你手段凌厲，沒這樣的道理。”海棠方才也是趁亂想了想，又勸道，“再說，黑衫客也不是只有慶王才使得動，焉不知竟是宮里那位的主意呢？”
秦琰認真地望望海棠，突然道：“不無可能。有不少事，其實是她借著二哥的名頭在外頭胡作非為。二哥或一無所知、或略有耳聞，那種種行為，終究也是遂著二哥的心愿，他便樂得睜一眼閉一眼了。”
海棠點頭：“您看得透徹，所以不用太過悲傷。她終究不是你親娘，哪會像親娘那樣全心全意。”
秦琰突然嘆氣：“我突然……有點想念母妃了。”
這是出來三個月，秦琰第一次流露出思念之事，卻不是對任何一個妖媚或者端正的侍妾，而是深宮里的德妃。
德妃還能活很長。上輩子，直到海棠被冤死，德妃還活著，當著她的富貴太后，經常對帶孫子孫女的事兒發發施令，雖然云惜華和顧綺影都不太聽她的，但她自我感覺十分好，總覺得自己特別會帶孩子。
所以，德妃其實是再平常不過的中年婦人，麻煩不少，心機卻不足。
“德妃娘娘慈悲大度，對殿下是再好不過，往后一定是極富貴的人物。”
秦琰勉強一笑：“你又知道。”
“嗯，知道，畢竟我見過她。”
車隊到下一個鎮上落腳的時候，洛陽城內的探子，也快馬趕了過來。
黑衫客是慶王暗中培養的殺手組織。朝中知道的人不少，卻從來無人敢向正衡帝揭發，每個人都樂于看到別人被殺，甚至還會添油加醋，只要他不殺自己，干嘛要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這次刺殺穆王的計劃，亦是他們謀劃已久。
誰讓穆王打扮成商人出行呢？商人在半道上被劫個車開個膛，雖說也算是個大案，可只要能找到替死鬼，大案又怎樣，反正該劫的都劫了，行商之人，除了有錢，沒人會替他們著想，更不會為他們而翻案。
他們哪里知道，穆王殿下會如泥鰍般輕易地溜走。
所以情報有多重要，可見一斑。
探子來報，黑衫客在迎春客棧門口望見了秦琰他們故意留下的車馬，以為他們還都在客棧，等了半日沒有動靜，私下查實之后，終于知曉了秦琰一行已提前離開。
黑衫客很失望，甚至有點憤怒。
可是，他們是悄然退場的。沒有驚動百姓，沒有驚動客棧，也沒有驚動官府。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如潮水一般來，又如潮水一般退了個干凈。
海棠聽了，心里倒也有一點點佩服，慶王此人，的確精明能干，若與秦琰比智慧，秦琰還不一定能比得過他。幸好，秦琰敦厚。
一個人存著敦厚，一般運氣都不會太差。
“他們在洛陽撲了空，不會罷休的，會不會找到這兒來？”海棠擔心地問。
秦琰道：“不無可能。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要回京了？”
海棠臉色一變：“不行！”
上輩子的這時候，她就在京里，她知道太子與慶王即將發生什么，若秦琰在這個時候趕回去，絕對會不可避免地卷入奪嫡大戰。
而秦琰，注定不是在大戰中贏得勝利。
他有自己的途徑。
讓人意想不到的途徑。
“海棠，聽我說。我本就是京里生活的人，回京畢竟安全些。我倒是不怕奔波，可你先是跟著我治河，吃盡苦頭，這才過了幾天舒坦日子，就要叫你跟著我東躲西藏的，我與心何忍？”
海棠笑道：“出門在外，就一定要東躲西藏么？”
秦琰一時沒懂：“難道，還得敲鑼打鼓？”
海棠點點頭：“就算不敲鑼打鼓，也得大張旗鼓地游山玩水去。殿下原本打算下一站去哪里？”
秦琰道：“上浦。”
海棠眨眨眼：“那地兒，富么？”
“當然比不上江南富，但是，也算富庶，你又問這個作甚么？”
“穆王大駕光臨，是不是該讓當地最富有的人家接待一下？”
秦琰一轉念頭，隨即明白，笑道：“你是說，索性囂張起來，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在哪兒，我就反而安全，是不是？”
海棠微笑不答。
秦琰倒是趁她不注意，飛快地牽了牽她的小手指，隨即又立刻坐正，鄭重地道：“那就不找店兒了。”
起身，大聲對酒館的掌柜道：“誰能帶我們去裘員外府上？”說著，走到掌柜跟前，“啪”地一聲，在他跟前拍了個銀錠子。
老板嚇了一跳，瞬間回過神來，怕秦琰后悔，立刻搶過銀錠子：“我去，我這就帶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