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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柔聽他如此一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身為工部派到奉州的河監，為崔海霖不在治河第一線，而在這奉州城內閑逛。
“崔大哥，你跟我來。”永柔又扯了崔海霖，拐過一個街角，走到一個靜謐之處，“好了，這兒視線開闊，藏不得人，你說明白，奉縣那邊，有什么實情？你說你是河道監管，為何不在奉縣，卻在奉州城內****消磨時間，你最好立刻說！”
崔海霖臉色煞白：“永羅公子，奉州大堤危在旦夕，若不炸堤泄洪，奉州城很可能就要保不住……可是，為了迎接穆王殿下，奉州是一定要死守的……”
永柔聽得頭疼：“我不懂，你能不能說直接點？”
崔海霖嘆氣：“這么說吧，炸開堤壩，整個奉縣都會淹掉。保奉州的同時，必定是棄奉縣。”
永柔嚇得面如土色：“所以，如果姐姐和姐夫去了奉縣的話……天哪……”
她不敢想象。
“我是河監，按理說，得由我同意，才能炸堤。可是巡撫都來了，哪里還由得了我。所以，我被他們困在這里，一應文書全被收走，根本出不了城。”
二人正一愁莫展，突然遠處有人喊：“崔大人，你讓我好找，怎么在這兒啊！”
永柔趕緊轉過身去，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樣子。
崔海霖一看，卻是奉州府衙的一個同知：“和同僚小弟說話呢，何事？”
那人跑過來道：“昨兒所有人接王爺大架，結果接了個空，剛剛聽說中州那邊來了消息，大概是知曉了王爺下落，知府讓我來找您，立刻啟程去中州迎接。”
崔海霖應了，說等會兒就去府衙會面商議，那同知便跑遠了。
永柔轉過身，疑惑道：“你不覺得奇怪么？為何要你去迎接？有這等好事，那些官員們肯定搶著去啊。”
被她一說，崔海霖也覺得有異。
永柔想了想：“我就住府衙里頭，溜回去聽個信倒是很方便……走，崔大哥，我們去置辦點行頭。”
崔海霖跟著永柔從布莊出來，整個人就變了個樣。永柔從沒來過奉州，并不知道哪兒有布莊，是崔海霖給指的路，但現在他有點后悔了，早知道是要給自己“變身”，就不那么配合了。
頂著一頂滑稽的帽子，配上一張撞腫的豬頭臉，沒人認得出這是俊朗端正的崔大人。
他跟著永柔進府衙小院，大搖大擺，完全不用擔心會有人來盤查。
崔海霖對這個“永羅公子”有點刮目相看。一個義弟就這么牛，讓這么多侍衛全聽他的，想想自己這個正牌“親哥”，哎，還是混得不行啊。
然后，“永羅公子”竟然從正屋的后面一個柴垛里頭，直接鉆進了府衙大院。崔海霖跟著鉆了過去，然后目瞪口呆，低聲問道：“你是怎么發現這兒的，我在府衙里頭好久，從來沒發現。”
永柔得意：“我逃脫是有經驗的，找地方這種事，難不倒我。”
二人貼著墻根、貓著腰。永柔低聲道：“咱說話小心些，這兒就是他們的屋后，不過，我對大院不熟，你清楚，哪兒是他們議事的屋子。”
崔海霖辨別一下方位，而后迅速向西邊角落奔去。
永柔連滾帶爬地跟上，被樹枝刮到了小臉，連束發的簪子也被勾落，頭發披散下來，看得崔海霖一呆，這個公子，披著頭發完全像個姑娘家啊。
突然聽到前頭的屋子里傳來說話聲。崔海霖趕緊定定心神，永羅公子再好看，他也是男的，你怎么能老是被一個男的迷惑？
崔海霖覺得這事兒有點難以跟尚書老爹交待。
二人將耳朵貼近窗戶，只聽里面有人說話。
“要么淹奉州，要么淹奉縣，你是知府，你選。”這是巡撫的聲音。
奉州知府姓黃，如何敢輕易決定，將皮球又踢回去：“下官才疏學淺見識短，不敢妄作決定。”
“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你如此油滑，對你沒好處。奉州大堤，最多還能撐到后日，到時候，你不選，天選。若把奉州和奉縣全淹了，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巡撫說這話，竟然語氣平靜，說滿門抄斬，說得就跟上街買個蘿卜那么容易。
黃知府沉默半晌，終于道：“姓崔的那小子，下官打算把他支到中州去。他若在奉州，炸堤的時候必多有掣肘。”
巡撫道：“做得沒錯，穆王不是在中州么，讓他去迎接吧，哈哈。”
黃知府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屋后偷聽著的崔海霖，卻覺得二人笑得特別詭異。望一眼永柔，卻見她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黃知府笑完，又有些不安，問道：“大人，到時候大人打算如何跟朝廷交待？”
巡撫冷冷地道：“有什么需要交待？恕本官聽不明白。穆王微服私訪，河南官員苦等穆王不至，不敢擅自作主導致黃河決堤。你黃知府都專程派人去中州府迎接穆王，沒接到，那是穆王存心要避開我們。至于這洪水沖了龍王廟還是穆王廟，豈是你我能決定的……”
崔海霖渾身一震，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拼命地扒著墻，這才忍住沒有暈過去。
巡撫這話，別人聽不懂，他卻一定聽懂了。
穆王根本不在中州。穆王就在他們要泄洪的地方——奉縣。而且，他們不打算救人，最好一場大水將穆王沖得無影無蹤，就此消失在治河的路上。
崔海霖穩住心神，朝永柔揮揮手，示意她迅速撤退。二人又伏著地，按原路回到小院里。
“我怎么覺得他們都不是好人？”永柔道。
“不僅不是好人，而且穆王殿下和海棠，都命懸一線！若他們決定了要炸堤，調配炸藥和人手，大約明日清晨就可以布置完畢，到時候……”
他急得說不下去。
永柔跺腳：“那你快去奉縣找他們，讓他們快回來！”
崔海霖急得滿臉通紅：“我沒有文書，根本出不了城門。”
永柔一想，當機立斷：“你穿的這身衣服，正合適當我的仆從。走，我帶你出城。我們一起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