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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蘭托大軍緩緩地向南走著。
此地距離兩軍交戰的戰場己是頗遠,阿伯丁久戰疲憊,絕不可能再有力氣追趕上來了。
新來的勃艮第援軍雖然騙過了塔蘭托方面的監視,但比預定的時間提早了一天多到來,馬力的消耗絕對不小。而且此處的地形并不適合騎兵施展,即便追上來了也難有多大作為,同樣不必過分擔心。
即便如此,弗蘭奇還是派出了所有的斥候,嚴密探查監視周遭情況。
剛剛結束的這一戰,塔蘭托只是實施了戰略性轉移,并不算打了敗仗。但在包括弗蘭奇和柯奇士公爵在內的所有高級將領心中,沒能獲得一場大勝,那就是失敗。
弗蘭奇倒是臉色如常。
他戰斗經驗豐富,這種遠遠算不上失利的結果,還不能對他造成什么打擊。只不過心情絕對算不上高興就是了。
相對而言,柯奇士公爵就失落多了。
如果一直都不抱有任何希望那還罷了,但弗蘭奇給他描繪了一幅極為誘人的藍圖,那藍圖甚至曾經無限的接近現實。就在他又激動又興奮地張開雙臂,準備擁抱勝利的時候,那勝利卻如夢幻般瞬間破滅,連一點過渡緩沖的時間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將這場震撼人心的大勝一腳踢飛的,恰恰是他自己手下的軍官。
當然,那是曾經的軍官了。那人如今的遭遇如何,公爵大人都已懶得過問,反正絕對不會好過就是了。
“我們現在怎么辦?”
柯奇士公爵問的有氣無力,興致缺缺。
“先回奧斯特里茨吧。這場大戰應該暫時告一段落了,公爵大人還是先安心穩定根基,打好基礎,把軍隊好好的操練操練,然后再說其他吧。”
對于塔蘭托軍隊上下的軍事修養,弗蘭奇如今連生氣都生氣不起來了。
大好的形勢一下子統統丟掉,若說能淡然處之那是騙人的。但塔蘭托的將士沒有消極怠工,也不是不努力,只是能力如此,弗蘭奇又能說什么?
關鍵的時候掉鏈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平時那些雜七雜八的小問題更是多如牛毛,數都數不過來。
對他組織指揮的才能,無論敵我雙方都是大為嘆服的。但又有誰知道,他這幾個月來過得多辛苦,多氣悶。
塔蘭托軍隊,必須要好好操練整肅了!
不然的話,帶著這樣的兵打仗,就像在身上捆著一顆不定時炸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轟的一聲爆炸了。任他弗蘭奇本事再高,讓自己手下這么坑啊坑的,遲早都要被他們坑死。
柯奇士公爵對此沒有異議。
這一戰功敗垂成,正是由于自己手下的兵將不行,弗蘭奇的提議正合他的意。但他卻對里加將軍話中的另一個意思感到詫異。
“依將軍看來,阿伯丁和勃艮第會就此罷手,不再向我們發動進攻了?”
為了順利把整支阿伯丁大軍收入囊中,弗蘭奇在決戰之前就逐步把派往阿伯丁行省騷擾作戰的分隊一一收了回來。失火的后院火苗就此自動熄滅,平叛大軍自然也就沒了必須班師返回的理由。
另一方面,約翰將軍的手下雖然在大戰中損失頗大,但塔蘭托這邊也并非毫發無傷。勃艮第騎兵的到來,極大地增加了平叛一方的實力。如今雙方的力量對比,其差距恐怕比之前還要大。
在柯奇士公爵想來,只要等阿伯丁和勃艮第的將士們休息好了,必然會再次攻殺過來。為何聽弗蘭奇的意思,卻是如此篤定對方不會卷土重來?
但弗蘭奇偏偏就是如此篤定:“公爵大人盡可放心,他們是不會來的。”
安營扎寨、埋鍋做飯、救治傷員、收攏戰死袍澤的遺體、戰后統計……
一場大戰過后,有無數繁雜的大小事情需要善后處理。初次全面統領軍務的安東尼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子,這才慢慢的適應過來。
一軍主帥的職責,當然不僅僅局限于排兵布陣,指揮作戰。包括后勤管理等各方面的事務,同樣需要他的過同和決斷。
一個從沒接觸過軍務的人,短短時間內就從初步上手,到逐漸適應,再到應付自如,這種學習能力簡直強的逆天了。一眾阿伯丁將領只看得大為震撼,咋舌不已。
再聯想到少年在戰場上力挽狂瀾的精彩表現,將領們也只能在心下暗嘆,天才的世界果然不是普通人所能夠理解的。
約翰將軍算是大徹大悟了,當著所有高級將領的面正式把大軍指揮權移交給了安東尼,甩手掌柜做得相當徹底。
當然,他也沒有完全閑下來。安東尼坐鎮中軍,處理大小軍務。約翰將軍則在外面慰問軍隊,探視傷員。
還真別說,這種面子上的事情,約翰將軍做來比安東尼更合適,效果也更好。
一陣忙亂過后,事情總算大致安排妥當。安東尼伸了一個懶腰,也感到頗為疲憊。
門簾忽然被掀開了,一位全身披掛的將軍彎腰進了大帳。人未到,爽朗的笑聲已滾滾而來。
“安東尼兄弟,老哥我回來了!”
他身后跟著的一人也向安東尼拱手問好:“頭兒!”
正是消失了有一段時間的林志風。
那將軍身材高大魁梧,龍行虎步,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仿佛就是個天生的軍人。
他濃眉大眼,頗為英武,相貌跟勃艮第的馬特烏斯大公爵有七八分相似。
這威武漢子正是馬特烏斯大公爵的次子,猛虎騎兵團團長,此次援軍的統帥,穆勒將軍。
正如弗蘭奇所料,接到安東尼的求援信息,穆勒將軍一路急行軍趕來。尤其是最后這段路程,為了擺脫塔蘭托的探子,更是花費了老大的精力。趕到戰場的時候,穆勒將軍和他的猛虎騎兵團也是累得不行。
結果到了這里一看,好吧,原來我們還是精力最旺盛的了。
他們本來是趕來救援的,現在敵人既然已經跑掉了,阿伯丁全軍癱軟在地上,警戒防御的工作只好由他們擔起來了。
于是穆勒跟安東尼打過招呼以后,就急匆匆的領軍走開了。如今事情安排妥當,這才趕了回來。
安東尼看他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幸虧有穆勒將軍及時領軍來援,不然的話,我們此刻都已成了塔蘭托的階下之囚。”
同時也沒忘記向林志風點點頭,道一聲:“辛苦了。”
安東尼這話并無絲毫的客氣夸大。盡管猛虎騎兵團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過,但若非懾于他們的威脅,弗蘭奇絕不可能會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領兵撤退。
穆勒卻是連連搖頭兼擺手,并不居功。
“老弟說的哪里話,能把叛軍嚇跑,那是老弟你的本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在全面劣勢之下倉促接過兵權,還能跟弗蘭奇有攻有守的糾纏了這么久,換了是我絕對辦不到。你還不知道吧,外面的阿伯丁將士都在夸贊你呢。果然了不起,難怪我家老頭子這么欣賞你。”
穆勒言出由衷,說的也是大實話。
他領著麾下猛虎騎兵團匆匆趕來,卻是箭未上弦,刀未出鞘,這功勞實在難以安心領下。
對少年的佩服贊嘆之情,同樣是真心實意。
跟約翰將軍不同,穆勒是見識過里加軍隊實力的。人家統兵將領的能耐,那是經過實打實的戰火洗禮和檢驗,容不得一點花假。反正穆勒看了只有贊嘆佩服的份,自忖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那還只是名聲不顯的普通將領,威名遠播的名將弗蘭奇,想來實力只有更在他們之上。
當然,里加名將指揮的是塔蘭托的烏合之眾,跟如狼似虎的里加軍隊相比要打好幾個折扣。但相對而言,安東尼接手阿伯丁時的情況,卻只有比他更差。
即便這樣,據那些阿伯丁軍官所說,他也打的弗蘭奇頗有幾分狼狽。若不是局勢實在過于惡劣,非人力所能挽回,那里加將軍甚至未必能壓得住他。
穆勒是個很純粹的軍人,腦子里沒有太多的繞繞彎彎。對有本事的人那是衷心佩服,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愛。更不要說,自家老頭子對這個少年也是青眼有加,一接到他的求援訊息,立即就派遣自己帶著猛虎騎兵團趕過來了。
二人一邊閑聊著,一邊分別落座。林志風很自然地來到安東尼身后,垂手站定。
說起來,他也算立下了一個不小的功勞。
千里迢迢的趕去勃艮第行省求援,并將猛虎騎兵團及時的帶到了戰場的,正是這個已經有點發福的中年男人。
安東尼和穆勒之前連面都沒見過一次,自沒什么交情可言。加上剛剛經歷了一場意義重大的大戰,穆勒對阿伯丁和塔蘭托之間交戰的種種細節十分感興趣,話題也就很自然的圍繞著這一點而展開。
從大軍在阿伯丁行省誓師出征,到接戰初期的百戰百勝;再到無奈撤兵,破卡闖關;以及到最后塔蘭托的圖窮匕見,兩軍決戰。
整個過程可謂一波三折,頗具傳奇色彩。從安東尼簡單而平淡的敘述中,仿佛一副瑰麗的畫卷在穆勒的眼前緩緩展開。
弗蘭奇如何設計布局,擺下陷阱;阿伯丁如何一步步落入彀中,直至身陷險境;將士們又是如何奮勇抵抗,最終得以擺脫危局。
穆勒聽得如癡如醉,且振奮不已,恨不得能親身參與其中。
對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了一輪不止的少年,更是敬佩嘆服。
盡管他的描述可謂波瀾不驚,關于自己的部分更是一筆帶過,能省則省。但少年既然能說得如此條理分明,清晰明白,再加上早早就派人向勃艮第求援,顯然是將里加名將的整個計劃都看穿看透,并意識到平叛大軍將要面臨的危機,才可能有這一系列的舉措。
穆勒不僅暗自思量,若是換做自己,能否像安東尼一樣破開重重迷霧,識破弗蘭奇的龐大布局?
腦中稍稍一轉,他很快黯然的搖了搖頭。
弗蘭奇的計劃說來簡單,無非是逐步削弱阿伯丁的有生力量,打擊他們的士氣,最后發動致命一擊,一舉建功。
但這是在謎團解開,知道了結果以后再往前反推。若是身處當時的局中,又豈是那么容易猜破弗蘭奇的心思。
“雖然我沒有安東尼兄弟你腦子靈活好使,肯定是斗不過那弗蘭奇的。但最起碼不會像那個自高自大的約翰一樣,該奮進的時候不奮進,該保守的時候不保守,只會給你留下一個差點收拾不起來的爛攤子。”
穆勒大聲嚷嚷著,語氣中對約翰將軍頗為輕視和不滿。
安東尼無奈苦笑,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嚴格來說,穆勒的話并沒有說錯,安東尼也無法替約翰將軍推脫。但約翰將軍直承己過,并十分爽快地將大軍指揮權交了出來,也算是知錯能改了。安東尼剛剛坐上帥位,立刻就跟人談論前任的過錯,怎么說都顯得不大妥當。
突然,門外的一道聲音把話頭接了過去。
“穆勒將軍批評的對,這一切都是本將的錯。幸得安東尼先生運籌帷幄,力挽狂瀾,幫我阿伯丁眾將士堅持了下去,終于等到穆勒將軍的率軍來援。否則,我約翰就成了阿伯丁的千古罪人,雖萬死也無法彌補犯下的莫大過錯。兩位都是阿伯丁的恩人,是我約翰的恩人,請兩位受本將一拜!”
門簾掀動處,一道人影閃身而進,沖著安東尼和穆勒就是深深一拜。
正是約翰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