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瓶乍破的爭斗因為三千道結的出現,轉眼就變成了娓娓道來的傾訴:
我叫畢呈,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漆黑的夜晚。
很多人都死了。師父也因為掩護我們死了。
我們師兄妹三人竭盡全力從師門駐地,一座峽谷之中沿著蜿蜒的小溪向外奔跑逃命。我們的呼吸因為急速的奔跑而劇烈喘息起來,覺得嗓子都火燒火燎地疼。可是,我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臨出門時匆匆拿的的東西都放在儲物袋中,可是儲物袋竟然也壞了,各種東西散落了一地。我的鞋子跑丟了,兩個師妹也是一樣。我們的赤腳被溪邊的碎石割破,整個腳底都鮮血淋漓。可是,我們同樣也顧不上這些了。
我們只想著逃命,因為來自陰間的惡魔就在我們的身后。
前面有一片灌木叢,我們立即潛入其中。叢中的荊棘扎著我們的臉、胳膊和裸露的肌膚,留下一道道傷口,疼痛隨著我們的每一個動作涌來,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考驗著我們的耐力和意志。我們都想活命,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擋得了我們狂奔不止的腳步。
一支黑森森的長箭不知道從哪個方向突然射了過來,插在了我的胳膊上。我們遇到了伏擊。
在我們師兄妹三個的身后,還有個別師兄妹在追隨著我們。于是,又有幾個箭支插入了他們的胸膛。相對我們而言更加不幸的他們直直地跪倒在了溪水中。盡管他們雙手緊握著箭支,可是,他們還是無法挽回自己悄然流逝的生命。
片刻之后,又有數道秘術與我們擦肩而過。一位師弟躲閃不及,整個人都被秘術吞噬掉了。另一位師妹試圖去救他,自己也成了秘術的犧牲品。
僥幸躲過箭支和秘術的我們三人。兩位師妹倒還好點,我則是帶著莫大的驚恐尖叫著逃跑。
你不要笑話我膽小。我那時候雖然比你的年齡還大一些,但是我頭一次遇到這種情形。我熱愛生活,我渴望活下去。因此,面對著危險,我早已放棄了自己的尊嚴。我不知道兩位師妹為什么會比我鎮定。也許她們和我一樣,甚至是因為害怕而不敢說出話來吧。
我們像是被獵人驅逐的小鹿,不問前路,只是跑著。我們的雙腿上沾滿了鮮血,隨著溪水濺起,揚出粉紅色的浪花。
我們的身后漸漸沒有了聲息。這告訴我們,所有的師兄弟、師姐妹都已經死光了。若是我們也死了,估計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師門慘痛的遭遇。我們要活下來,活下來,才有報仇的希望。
到底是因為什么,平靜的師門會受到攻擊,我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強大的敵手,以致我們幾乎全軍覆滅,我們不知道。
到底是秘界中哪股力量,我們還是不知道。
我們只有活下去,才能打聽清楚這些,才能知道來龍去脈,才能保存力量,使死灰復燃。
我們終于逃出去。
夜半,終于沒有追兵的叫嚷,沒有箭支的出沒,沒有秘術的響聲。有的,只是我們三人輕微的呼吸。
我們逃出了性命。
漆黑的夜晚早已過了一大半,用不了多久,天就會亮的。在這段時間里,我們只能稍稍休息片刻,就要利用夜色爭取走得更遠。我們需要找到一個安全的藏身地點。就像是受驚的鳥兒渴望飛得更高,受驚的魚兒渴望潛入水底。
最終,我們的晨曦降臨的時候停下來腳步。在一個山澗的巖縫中,我們找到了一個被草木覆蓋的地方。
我們沒有任何道具,用最普通的石頭布置了一個簡單的秘陣,雖然作用十分微弱,但也聊勝于無。
當終于停下來,我們才切身體會到身上的痛苦。
養傷的過程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月。自始至終,我們都沒有離開過那個隱蔽的山澗。
當我們能夠自由行動的時候,兩位師妹又開始了枯燥的修煉。我們清楚,只有自身的實力強大了,才可能不被惡人欺凌,不需要再這樣亡命。
我也投入到了修煉之中。只是那個時候,我的修為便已經被兩位師妹拉開了差距。我不喜歡修煉,但是又不得不修煉,因此進境緩慢。沒事的時候,我便觀察山澗中的各種動物。從螞蟻,到蟬,到蛇,甚至是秘獸。
從秘獸健壯的軀體、幽深的眼睛和斑斕的皮膚那里,我體會到了野性,體會到了秘獸與人類的沖突。
我還經常看秘獸打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秘獸的地方就有爭斗。
在一個強大生命擊殺一個相對弱小的生命的時候,我進一步了解了存活的意義。
因為我的影響,我的兩位師妹也開始觀察自然,思考人生,思考秘術。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們提到了自己希望修煉一門秘術。這門秘術就是你剛才引出絲線的秘術。所以,我才敢確信她們還在。
后來,我們離開了潮濕的山澗,在山坡修建了三間小小的茅屋,三年之后,我們才離開。
和我的平庸不同,兩位師妹本來就天賦異稟。她們開始積極尋找更好的機會。
當年的仇家也許已經忘了我們三個,或者是他們認為當初的漏網之魚都被埋伏殺死了。所以,我們三個人在秘界聲名鵲起,卻沒有人找我們的麻煩。
兩個師妹提出了許多秘術的構想,可是缺少指點,也沒有研究。于是,她們想到了去大覺寺查找點東西,誰知道最終被困在其中。
而我則是交友不慎,被騙到這玄相墓中,最終失去了半截肉身。無奈之后,我不得不將一半猿猴的身體拼接在了我的身上。
因為施展這門挽救自己肉身的秘術需要獻出自己的一部分靈魂,所以我一直生活在玄相墓中,從沒有遠去。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方法,恢復人樣,然后去找她們。我不求很多,能夠遠遠看她們一眼就可以了。
看到你剛才的秘術,我知道我沒有白等。最低,我知道了她們的一些消息。
你放心,你是她們的傳人,我是不會難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