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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江不再停留,驅車來到梨水村,已經進入臘月,外出務工人員,有的已經提前返鄉,三五一群在街頭吹牛聊天,孩子們也放假了,追逐嬉鬧玩耍。
劉子江將車輛停在爺爺家門口,下車走進家門。
堂屋中,奶奶拖著馬扎正要出來,“喲,我大孫子來了!”
劉子江一笑,“奶奶,您這是要上場了?”
奶奶嘿嘿一樂,“我得趕早,要不然就沒位置了,乖孫子,你中午等我下場啊,回頭給你燒肉吃。”說著拖著馬扎,弓著老腰,卻速度飛快的走了出去。
劉子江無奈搖搖頭,奶奶的麻將癮越來越大了。
走進堂屋,劉建明正在收拾自己的藥箱。
“爺爺,你要出去?”劉子江有些失落。本想在爺爺這里尋找一些慰藉和幫助,看這情況,老頭是要外出。
”子江,白天不用上班?“劉建明頭也不抬,繼續將一件物品放進木藥箱之中。
劉子江搖搖頭,“請假了,心中有些疑惑,想來跟爺爺談談。”
劉建明哦了一聲,“先跟我去會診一個病人,幫我提箱子。”
“什么病人?你不是金盆洗手,以后不給人看病了嗎?”劉子江有些埋怨的說,在他看來,他自己都要病入膏肓了,極不情愿的將藥箱扛了起來。
劉建明道:“一位摯友。”
“住什么地方?”劉子江追問。
“小王莊!”
小王莊距離這里至少十幾里地,劉建明要去騎電三輪,被劉子江制止了,當即驅車帶著爺爺,直奔小王莊。
從小王莊的名字聽上去好像是一個村莊,實際不然。小王莊三年前從梨水鄉劃了出去,成為了龍江第一個縣級村莊!
在村一級的對比中,小王莊人口眾多,達到四千多人,而且這里擁有著特殊的意義,迄今為止,小王莊堅持走毛主席時代的社會主義道路,全村過著集體生活,每天早上村支部辦公大樓會定點播放紅色革命歌曲,村口還有馬克思、恩科斯、列寧和毛主席等革命偉大領袖的雕像。
來到這里就好像走進了時光隧道,穿越會四五十年代的那個紅色時代。
但真正的走進小王莊會發現,這里的景象和四十五年代截然不同,道路寬闊平坦,比京城那些大城市的主干道路也不差,鋼筋水泥澆灌的大樓林立,設計別致的公園,賞心悅目的環境,公園中,還有一些打太極、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
這里根本看不出農村的任何概念,完全是一派繁華城市的景象。
劉子江驅車開進小王莊,行駛在村子中的迎賓大道上,車速飛快,望著左右兩邊的高樓聳立,還有路邊停著的一輛輛豪車,清一色的德系,奔馳寶馬奧迪,不由的心生羨慕,“看看人家小王莊,在看看咱們村,相差了至少三十多年!”
劉建明沒看見似的,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入定的姿態。
按照劉建明說的地點,劉子江車輛開到村支部大樓后面的一片民宅區,這里是統一的規劃,都是兩層樓別墅,家家戶戶有車庫,有的家門前還停著幾輛跑車!
在其中的一戶民宅停下,爺孫二人下來,劉子江忍不住往前看了幾眼,那里停著一輛卡宴,一輛x5,都是最新款的。
民宅的門開著,一個年輕的寸頭漢子正在張望,看見劉建明來了,連忙過去迎接。
“大爺!您可來了。”漢子臉上帶著焦慮,不過面相不善,身上帶著大金鏈子小金表,中指還帶著大金戒指,戒指的花面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繁體“發”字,全身的煙酒味道。
劉建明不說話,直往里面走,劉子江跟在后面,房子的裝修相當考究,家具都是實木的,地面鋪著地板,還燒著暖氣,熱騰騰的。
房間內可能都是病人的家屬,穿戴不凡,看上去非富即貴,目光帶著期盼看著劉建明。
劉建明只是和其中一個老太太打了個招呼,便領著劉子江走進了臥室,房間內味道不太好,有股子腐臭,這種腐臭是病床上的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病人面容槁枯,膚色蠟黃,身體往右側蜷窩著身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看上去十分的痛苦。看見劉建明到來,老人睜開眼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子江,關上門。”劉建明說。
剛才迎接劉建明那個寸頭漢子還想在房間呆著,也被劉建明給攆了出去。劉子江將臥室的門關上,站的遠遠的。
其實也想出去,這老人身上的味道太臭了,有股子死亡的氣息。
“建明叔,又麻煩你了。”老人一動不動,身體十分虛弱,說話的聲音也只有在極其安靜的情況下,才能聽見。
劉建明擺擺手,“別說話,好好躺下。”隨后他將劉子江喚到身邊,介紹道:“子江,他叫金秀吉!嘶……”劉建明吸了口氣,并未往下介紹。
金秀吉仰望劉子江,死灰般的眼睛中充滿了一抹興奮之色,“這就是……子江,好的真快,真好。”
金秀吉病的很厲害,瘦的已經不成樣子,但臉上的那一份倔強和堅強,狠狠的觸動了劉子江,“你好,秀吉叔。”
劉建明將藥箱接過來,放在旁邊的床頭柜上,打開之后點上酒精燈,拿出銀針和一些鐵皮圓筒,這種圓筒很小,長不過三五公分,直徑也就是兩公分。
除了工具,還有一些搓成了直徑在一公分左右的捻子,從藥箱的密封盒中將這些艾捻取出,就散發出一股草藥的清香。
劉子江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只能傻呆呆看著,金秀吉緩慢的移動身子,正面朝上,將上身的被褥掀開,露出枯瘦的軀體,胸骨、肋骨一根根十分清晰,身上的皮膚干枯,呈現黃疸之色。
在他的胸腹部,還有一些發黑的傷口,看上去似乎是陳舊的槍傷。
劉建明拿起銀針在酒精燈上灼烤一下,隨后捻動銀針,刺入金秀吉的胸腹部,連續刺了十幾針,隨后在每一根銀針上套上圓筒,艾捻燒熱后截斷兩公分左右,小心塞入圓筒之中。
劉建明認真小心的將這些做完,已經過去了足足二十分鐘,整個房間中都是藥香,那種腐臭被徹底掩蓋。
“子江,你不是問過我溫針嗎?剛才操作的就是溫針的手法!”劉建明說。
劉子江讀過《銅人經》,早就看了認出,只是爺爺不說話,他也不敢說,一直認真仔細的看著。
劉建明將艾捻收了起來。
劉子江小聲問道:“這是什么?”
劉建明揚揚手中的艾捻,隨后道:“古人針灸,多用艾草,后來用艾絨,都是一種療法。這種捻子,是我用草藥混合艾絨捻合成的,滲入穴位,對治療他這種病有好處。”
劉建明說完回頭看劉子江,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定是想知道金秀吉是什么病,當即嘆息一聲,“他得的是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