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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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女兒抱起,陸瑾將之放在了自己的肩頭,對著太平公主笑呵呵的言道:“數月沒見,小丫頭都已經能夠跑了啊!”
太平公主掏出絲巾,微笑著為陸瑾擦了擦臉上的風塵,言道:“郎君剛去長安的時候徽音已是四處亂爬,兩個月之后能夠走路也不稀奇,不過她這段時間可是念你得緊,晚上睡覺不見你,有時候還會啼哭不止了。”
聽太平公主這么說,陸瑾更是愛憐女兒,想到剛才得了他從長安帶回來的木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去哪兒玩耍的陸俊彥,不禁啞然失笑道:“比起兒子,還是女兒心疼她爹一些。”
太平公主輕笑道:“大郎他也是玩心大了一些,前段時間我帶他去宮里,連母后都說他非常的調皮搗蛋。”
陸瑾一聽,面上的笑容漸漸有些收斂,不過他不想在此刻提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故而也沒有詢問太平公主這段時間朝廷內所發生的一些情況,笑了笑置之不理。
待到奶娘將陸徽音抱走,太平公主這才關切問道:“郎君,前段時間你在洛陽被人行刺,現在傷勢如何了?可有痊愈?”
陸瑾摸了摸胸口,笑言道:“還有些疼痛而已,其他的已是了無大礙。”
太平公主這才放下心來,憤憤然的言道:“那個博陵崔氏的崔挹也真不是東西,居然對郎君你下這么重的殺手,好在他現在已經死了,否者本宮一定不會繞過他。”
說完之后,太平公主怒氣稍斂,她想到了什么似地輕輕一嘆,無不憂慮的提醒道:“對了七郎,這段時間告密成風,連裴居道那樣的首席宰相都已經因被人告發,而回家思過,你做人做事可得謹慎一些,千萬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陸瑾一聽,頓時大奇,問道:“裴居道閉門思過?如何一回事?”
太平公主輕嘆道:“三天之前,有百姓檢舉揭發裴居道的家人強占良田,埋葬亡人,太后讓索元禮調查審理,裴居道不等調查結果,便已經認罪,現在已經辭去了宰相之職在家閉門思過。”
陸瑾默然一陣,輕聲嘆息道:“這么說來,現在是人人自危啊。”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又是不放心的提醒道:“故而郎君這段時間一定要慎言慎行,不要惹禍上身。”
陸瑾悶悶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翌日一早,陸瑾準時參加朝參。
三呼萬歲,群臣見過了太后以及李旦之后,議政正式開始,當先要商議的,便是撤銷安西四鎮之事。
前年徐敬業叛亂起事,太后武媚為求穩妥,將安西四鎮的三萬鎮軍調入了中原平叛,致使吐蕃聯合西突厥乘機攻占了西域全境,安西西鎮已是名存實亡。
這兩年來盡管朝廷對遠征西域的呼聲一直很高,但武后一直忙于鞏固自己的權勢,打擊反對她的政敵,對開疆拓土不是那么熱衷,出了必要的防御以及支援,大唐對西域都是毫無戰略舉動。
而且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
現在領軍大將青黃不接,再沒有如裴行儉、劉仁軌那般的驚鴻絕艷之輩,陸瑾雖則不錯,但卻始終年輕了一些,在軍中威望也不是很夠,也非當下能夠統領大軍征戰西域的合適人選。
故而,撤銷名存實亡的安西四鎮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沒有任何大臣提出反對意見,武后正式下詔廢除了于闐、安西、疏勒、碎葉安西四鎮,這也是大唐歷史上第三次廢四鎮。
雖則此乃不得已的結果,但陸瑾依舊在心內暗自感嘆。
乘著眼前議政的空閑,陸瑾想了想,正欲出班啟奏匭檢制度的諸多弊端,不意正在他剛想跨步而出的時候,朝班之后有人比他更快,已是出列拱手告訴道:“太后圣人,臣門下左拾遺陳子昂走奏。”
陸瑾朝著后面悄然一望,果見出班啟奏者乃是陳子昂。
自從前年跟隨陸瑾平定徐敬業叛亂之后,陳子昂回朝官升兩級,從正九品上的弘文館校書郎成為了從八品上的官身。
其時武后正巧置左右拾遺分屬門下、中書兩省,職掌與左右補闕相同,同掌供奉諷諫、薦舉人才,位從八品上,稍低于補闕。
于是陳子昂極其幸運的成為了門下左拾遺,負責規諫帝王。
今番他出班起奏,想來也是與規諫又關了。
果然,待到武后抬手示意他講下去之后,陳子昂立即亢聲開口道:“太后,圣人,自徐敬業叛亂敗亡,朝廷為穩固政局,大開詔獄,重設嚴刑,最近更設立匭檢制度允許百姓告密,致使奸人為求獲得官爵,乘險相誣,糾告疑似,恐非伐罪吊人之意也。臣以為當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雖則有揚州叛亂,但卻乃局部動蕩,而且已過數年,現在早已海內晏然,纖塵不動。現在朝廷不以寬刑救疲人,反倒以嚴刑苛責天下,臣愚暗昧,實乃委實不解。”
陳子昂一席話落點,端坐在龍床上的武后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
陳子昂渾然無覺,也毫不在意,繼續開口道:“太后你這段時間設立匭檢制度,諸方告密,數百數千人遭受到牢獄之災,但查究其實,百無一實,太后不責怪告密者的毀謗造謠,反倒仁慈的饒恕他們,使得這些人更是快意恩仇,睚眥之嫌即稱有密,一人被訟,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市。太后實乃愛一人而害百人。”
陳子昂這番話說得有些重了,竟然直指武后的不是,朝堂內氣氛頓時大見緊張,群臣們也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武后面沉如水,見陳子昂似乎還沒有說完,冷冷吩咐道:“陳愛卿繼續說下去。”
陳子昂點了點頭,言道:“臣聞隋之末代,天下猶平,楊玄感作亂,不逾月而敗。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猶望樂業。煬帝不悟,遂使兵部尚書樊子蓋專行屠戮,大窮黨與,海內豪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始思為亂,于是雄杰并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獄一起,不能無濫,冤人吁嗟,感傷和氣,群生癘疫,水旱隨之。人既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刑法,蓋懼此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使太子奔走,兵交宮闕,無辜被害者以千萬數,宗廟幾覆,賴武帝得壺關三老書,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馀獄不論,天下以安爾。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伏愿太后思之!”說完之后,深深一拜。
及至話音落點半響,大殿內依舊是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