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進號”顯然專門為這次婚禮進行了改裝,在原來,這條船上要帶上數以百計的水手、炮手和陸戰隊員,所以船雖然很大,但其實內部相當擁擠。不過如今這船上只帶夠了水手,其他炮手和陸戰隊都帶得不多,所以騰出了大量的空間。這類西式的戰船,建造的時候就沒有分艙,后來的哪些艙室也不過是隨意隔斷出來的,如今要調整也容易。于是鄭森在這船船尾上原本就寬闊的起居室就越發的寬敞了竟然成了一套三間的居室。而同樣在船尾,就在鄭森的套房的對面,也隔斷出了一模一樣的一套居室,這是給新娘子和她的侍女準備的。
這時候正是清晨,“奮進號”在微微的晨風中并沒有張滿帆,而是壓著速度,和那些福船一起,慢慢悠悠的向著北方駛去。到了中午時分,從南邊射過來的陽光,透過船尾雕花的窗戶照了進來,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從安平到永寧,以“奮進號”的速度,本來半日就可以到,但是因為后面還跟著那些福船,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所以直到傍晚,紅日西斜之時,船隊才靠近了永寧的碼頭。
永寧并不是大的商業港口,平時只有些漁船,或是較小的貨船停靠,它的碼頭自然也是規模有限。原本不要說停泊“奮進號”這樣的巨艦,便是一般的走遠洋的幾百料的福船,都無法在這里停靠。但是在鄭家和董家定親之后,為了親迎的時候方便(走陸路翻山越嶺非常不便,走海路迎新婦若是用那等百料不到的小船,不安全且不說,也實在是太有損失鄭家東海龍王的形象),鄭家就派出了人員擴建了這處碼頭,如今這處碼頭上已經建起了好幾條棧橋,其中的一處已經足夠讓“奮進號”這樣的大船停靠了。
在通紅的霞光中,“奮進號”在棧橋上停好了。水手們放好了跳板,鄭森便帶著隨從們下了船。鄭家在永寧已經買下了一處別院,倒是不用他們在船上過夜了。
此時已經是黃昏,若是在漢朝乃至更早的時候,這倒是去親迎的好時間。古時候婚禮都是在黃昏時候進行的,所以才稱之為婚禮。不過到了宋以后,黃昏時候,打著火把,架著墨車去迎親的帶著點更古老的時代的搶親余味的習俗就漸漸改變了。到了如今,親迎的事情都是在白天進行了。所以鄭森還要再等上一晚上,第二天再去。
“半圭兄,明日之事,還要多多的勞動你了。你知道,這里面有些禮儀,我不是特別清楚,要是出了錯,可就要被笑話了。”在別院住下來之后,鄭森對前來給他做儐相的孔璋笑道。若是婚禮的規矩還和《禮記》中一模一樣,那鄭森倒是不會出錯,但畢竟如今的風俗和《禮記》的時代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大木放心,我雖然沒有多少本事,干不了大事,但這端章甫,為小相的事情,卻還是做得來的。”孔璋也笑呵呵的回答道。
鄭森聽了,笑著搖搖頭道:“半圭兄還是太謙虛了,半圭兄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孔璋聽了,只是一笑,卻不再說話了。心中卻明白,鄭森這時已經將他視為最為可靠的班底了。剛才他們的這幾句話中,孔璋自稱“端章甫,為小相”,這是當年孔夫子問自己的學生的志向的時候,公西華說的話。“小相”指的就是儐相,也正是明日孔璋要擔任的角色。當時孔子說:“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也就是說公西華的過于謙虛,他的才能不只是能擔任一個儐相。今天鄭森用這話來作答,自然也有暗示在里面。
“阿酉,你早點睡吧,鄭家的人已經到永寧了,明日就要過來迎娶你了,明日事情多著呢,早點休息吧。”陳氏用手里的剔子挑了挑鯨油燈的燈芯,對坐在一旁的董酉道。
“娘,我想多陪您坐一下。”董酉卻忽的留下眼淚來了。
“哎,你這孩子!”陳氏趕忙掏出手絹給她拭淚道,“你去了,離家里也不遠,不過幾日就要回們的,日后也有歸寧的時候,哭個什么?而且前日里,你弟弟送嫁妝過去,也見到了你丈夫,說是一表人才,人也很是和氣,雖然是武將家里的子弟,卻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你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娘,我知道,可是……”董酉道。
陳氏伸出手,將董酉拉入懷中,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部道:“娘都知道,娘當年嫁給你爹的時候,也是這樣。畢竟要離開爹娘,去一個生地方,怎么能不擔憂呢。娘都知道。不過阿酉你看,娘不也過得好好地嘛。女人呀,都有那么一天的。你看看娘,就知道沒什么可擔心的了。而且你的夫君才學品德都是上上之選,我們阿酉也是德貌雙全,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要我說,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人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
“娘,你說什么呢……”董酉害羞的扭動了以下身子。
第二天依舊是個晴天,只是微微的有點風,清早的時候,還真的很有點冷。
鄭森依著自己的習慣,天還沒亮就起了床,先洗了臉,又在院子里舞了一會兒劍,就有仆人又送上面盆毛巾。鄭森又擦洗了一下,便有人送來了早飯,而這時候,孔璋已經穿著一身的禮服走了進來。
“半圭兄你衣服都換好了?”鄭森道,“可吃了早飯沒有?”
“當然吃過了,要不然怎么會換上這身衣服?我不像你,早上起來了還要舞劍什么的,我是一睜開眼就去找吃的。”孔璋笑道。
“那我就不讓你了。”鄭森一邊說,一邊就端起碗吃了起來。不一會兒飯吃完了,便又有仆人送上新郎官的禮服。鄭森換上了衣服,就在孔璋的陪伴下出了院子。這時候,馬車也已經等在門口了。
放在漢朝那會兒,應該是新郎官自己架著馬車去的。不過這時候,習俗已經變成新郎官騎著馬,帶著馬車或是花轎去迎接新娘。鄭家選擇的卻是有四匹重型挽馬拉著的四輪馬車。這馬車也已照規矩都被涂上了大紅的底色,車廂雕滿了各色花鳥,以及古人的一些吉利的故事。
這時候街道上也已經擠滿了圍觀群眾,對于這個缺乏娛樂的時代的人來說,看人娶媳婦,卻也是一種娛樂了。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而鄭森發現,好像這些人關注的重點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那些重型挽馬身上。鄭森甚至能聽出他們都在談論些什么。
“老天,這世上還有這么大的馬!”一個人嚷嚷道。
“嚇死我了!這怕是玉帝爺爺那里,大圣爺爺當年養的馬吧?”另一個人也感慨道。
“我以前在南京,見過徐公爺家里的千里馬,好像也沒這么大呀。這馬怕是能跑一萬里吧?”又一個人感嘆道。
拉花車的四匹馬都是夏爾馬,這是世界上最大的馬匹,肩高往往能有一米六到一米九。體重則高達六百到八百公斤,也就是一千多斤!比起這個時代中國人見得更多的蒙古馬一米二到一米三的肩高,不超過六百斤的體重,這些夏爾馬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巨獸一樣。不過夏爾馬其實并不太善于奔跑。就奔跑能力其實趕不上那些小小的蒙古馬,更別說日行萬里,日行五百都夠這些大家伙喘氣了。
鄭森出了門,便有士兵牽著一匹裝著金色的鞍具的通體雪白的安達盧西亞馬過來。這匹馬自然也是精選出來的,雪白的鬃毛從脖子上垂掛下來,幾乎要拖到了地上。安達盧西亞嗎本來就是最為漂亮的馬種之一,這一匹,又是精選出來之后,又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的。自然就越發的漂亮,鄭森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在這馬的額頭上裝一個長角,那就可以冒充獨角獸了。那個士兵將韁繩遞了過來,鄭森點了點頭,接過了韁繩,便翻身上了馬。
鼓樂聲也隨之響了起來,前面開路的人開始清出道路,接著車隊就開始向著董家的方向駛去。
依著規矩,儐相騎著馬在前面引領,鄭森也騎著馬,跟隨在馬車旁邊。在他們后面則又是好幾輛馬車。這些馬車用的卻不再是夏爾馬了,而是從濟州島上送來的其它品種的挽馬。這些馬的塊頭其實也遠遠比大家見慣了的蒙古馬大,不過有前面大得夸張的夏爾馬,所以這些馬到沒有引起什么轟動。這些馬車上面都裝滿了各種點心、水果以及銅錢。隨著車隊的前行。這些車上的人,也不斷的將車上的糖果以及銅線撒向兩邊的圍觀群眾。周圍的人也就圍攏過來,跟著車隊向著董家那邊走去。不過那些高大得不成樣子的夏爾馬還是起到了明顯的威懾作用,那些人都有些怕這種巨獸,所以他們自然不敢過于靠近,于是單靠這些高大威猛的家伙就保證了道路的暢通。
孔璋放慢了速度,讓鄭森跟了上來。
“前面馬上就要到了。”孔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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