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沒有殺過人，甚至都沒有殺過一只螞蟻，但是沒有殺人并不代表不會殺人。不用人，一只螞蟻被觸到了痛處，都會暴起搏命。
然而，寧一剛剛一抬頭，王石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用盡全身的力氣，橫移了一步，擋在了寧一的前面。無論如何，王石都不會讓寧一的手上沾上血腥。
殺人這種罪惡的事情，只能由王石來做。他想將所有的罪惡都背負在自己的身上，絕對不能讓讓周圍認識的人背負這種東西，更不能讓寧一背負上罪惡，這就是他所有堅持的事情。
要是必須要殺人，那就由我來，由我來背負這世間所有的罪惡！
可以這是一種無知白癡的做法，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王石始終沒有拋棄一個真實的生活，并沒有徹徹底底變成一個修行者。
這，大概就是李逸仙當初看上他的原因。
寧一那股恐怖的氣勢還未曾升起，就被王石擋住，也就只能逐漸熄滅了下去。寧一安靜地立在了王石的身后，但是目光透過他的肩膀，直望著店二。
仇恨的目光，憤怒的目光，發誓一樣的目光，都不足以嚇到一個人。當人足夠強，差距足夠大，那么就不會有恐懼。螞蟻的怒吼，人們可曾能夠聽到？
但是，平靜的目光，那種大海一樣的平靜，卻蘊含著不可知的災難，足夠讓人恐懼。那種被上蒼俯視的感覺，足夠讓人從頭到腳，全部的汗毛都倒立起來。
店二的心中如同被針刺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向著寧一那里望了一眼，希望自己出現的是一種錯覺。就算當年遠望過的神隱境強者，都沒有剛才的感覺恐怖。
王石淡淡地問道：“這一劍，算是還掌柜的？”
壓下心中驚疑，店二利索地抽回了劍，道：“算是還掌柜的，要是你還想刺回來，我等著你。”
略微了頭，王石并沒有惱怒，只是覺得這樣很公平，你砍我一刀，我還你一劍，并沒有什么不妥。只不過事情到這里應該結束了，沒有必要再去追究了，凡事總要有個終。
另外，店二獨自來到這里，就已經證明掌柜的已經死了。雖對掌柜的沒有什么好感，但也沒有什么惡感，最起碼他算是飛煌城里不錯的人了，當初也并沒有對自己出手。
身子略微顫抖了一下，王石沒有去捂傷口，而是從魔銅戒之中拿出了一對銅鈴，道：“你能夠找到我，大概是因為這個了。”
當初王石從飛煌城離開，得到了掌柜的一對銅鈴，原本是要掛在鬼軍身上的，卻也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情。
“你當初也沒有答應，現在將這對銅鈴還回來吧！”店二伸手接回了銅鈴。
王石看著店二，認真地道：“要是我探查到鬼軍的秘密，一定會去告訴你。”
店二笑了一下，道：“不必了，這種東西我自己會去找。”
王石微微了頭，道：“你還想聽我是怎么殺死老狐貍的嗎？”
“不必了，我已經有答案了。”
“那就不送了。”
“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店二沒有猶豫，轉身向著一個方向走去，逐漸消失到視野之中。他要做的，無非就是刺王石一劍，刺到心尖，卻不傷到心臟，算是還掌柜的。而另一件事情，也是弄清楚老狐貍為什么回輸。
對于掌柜最后給的建議，店二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他還是沒有選擇跟著王石。確實，王石的未來不可限量，最起碼現在他就已經超越了自己，跟著他絕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然而，店二終究是覺得自己是飯館的人，終究是那個店二，不想再跟任何人，便自己去追尋一條道路，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于王石為什么能夠殺死老狐貍，其實當時凌潛給出的答案已經很相似了，只是那時的店二理解不了。
王石之所以能贏，是因為他絕對自信，相信最后贏的一定是自己，剛才他面對蕭蒼的時候不動如山就是證明。他不需要去賭博，只需要相信自己，所有他能夠在三具傀儡的偽裝中，準確地殺死老狐貍。而老狐貍則不行，他是一個只知道逃跑的人，只會相信絕對的保險，而不是相信自己。
這，就是王者。
這就是老狐貍輸了的原因。
無關乎境界，只是人與人之間最本質的差距。
店二離開后，王石終于堅持不住，立刻跌倒，而寧一則是很準確地接住了他，將他平放在地上。
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王石艱難地道：“殺人的心一旦起了，可就很難平復了。”
寧一撕開王石的衣服，仔細地處理著傷口，了頭。
“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殺人，開了頭，就止不住了。雖然修行者必須殺人，但是我希望你是個例外。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殺人。”
要是這個世界必須沾滿血腥，我會替你擋住所有的血腥。這是王石想要的下一句，只不過覺得有些酸，沒有出口。
寧一自然是很厭煩這樣的教，卻也耐心地聽著，繼續著手上的包扎，努力地了頭。
感知到寧一身上那股恐懼的氣勢逐漸消失，恢復了以前的平靜，王石才逐漸平復下了心中的擔憂。
剛才寧一爆發出的那種氣勢，就算是王石，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王石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夠猜出寧一的來歷有些不一般，身上必定有什么大秘密。但是這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他關心的只是寧一這個人。
王石要做的，是不論何時，站在寧一的前面，擋住一切。其他的，都不是他的問題。
將傷口處理好，寧一坐在一旁，微微低頭，并沒有話，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王石道:“不能給你做飯了，只能你給我做了。”
許久，寧一終于道：“我做飯不好吃。”
終于松了一口氣，王石知道只要寧一肯開口話，那么就證明沒有什么大問題了，便帶著微笑道：“就當我是頭豬，隨便糊弄豬食就好了。這里有大勺子，大槽子，嗯，你看著辦就好了。”
寧一的眉頭微微皺起，看似要發怒的樣子，終于舒緩了下來，于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最好看，莫過于一個人強裝著惱怒，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最幸運，莫過于能夠目睹這一幕。
王石也就開心地笑了起來。
漫漫黃沙，一眼望去，看似沒有任何的生機，其實隱藏著不少生命。任何惡劣的環境，都阻止不了生命的存在。
這是飛煌城外的一條古道，很久未曾有人走過，荒涼異常。
一只赤尾毒蝎，靜靜地潛伏在黃沙下面，等待著某個人或者動物從這里經過，發動致命的一擊。就算是通玄境的強者，被赤尾毒蝎叮上一口，用不了多久也會一命嗚呼。
這樣一只在沙漠里毒性排的上前十的生物，很不起眼，不過拇指大，并且沒有靈壓。許多強大的修行者，都曾栽在它的手里。
沙沙！
有動物在接近。
赤尾毒蝎的尾部立刻翹起，猩紅的尾鉤上閃出了一片光芒，是致命的毒液。
然而一只寬厚的大手，忽然從天而降，將這只赤尾毒蝎抓住了，之后一拋，丟盡了嘴里，痛快地嚼了起來。
身為能夠殺死通玄境的赤尾毒蝎，當然不可能這么輕易地被人吃掉，在被人抓住的一剎那，就發動了攻擊，劇毒的尾鉤瘋狂地出擊，而兩只可以絞斷鋼鐵的鉗也在瘋狂地扭動，卻沒有任何的作用。
這個上身**的巨漢，好像是鋼鐵鑄成的一樣，赤尾毒蝎的所有攻擊都對其沒有任何的作用，任赤尾毒蝎如何掙扎，他還是將其當成了美味的食物，咽了下去。
如此生吃赤尾毒蝎的人，恐怕整個大漠都找不出幾個。
這個九尺的壯漢，肌肉棱角分明，青筋如同虬龍蟄伏，面容異常的剛毅，上半身還纏繞著拳頭粗的大鐵鏈，渾身散發著一股野蠻的氣息，就算是一頭洪荒猛獸，他都不遑讓之。
一個陰柔的男人，畫著女人的妝容，向著前方望了一眼，道：“老大，前面就是飛煌城了，進去打聽打聽？”
壯漢好似還在回味赤尾毒蝎地味道，豪邁地道：“打聽什么，上去逮兩個人問問，問完就殺了，哪有那么多事情？”
一個套在黑袍中的人，陰惻惻地道：“老大，我去看看。”
唯一正常一的那個人，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瞇著眼睛，張著干裂的嘴唇，艱難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道：“進……城，喝水……”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四個人從飛煌城之中走了出來，臉色不一，卻立刻飛速地向著某個方向趕去。
去的方向，正是當初飛煌城傾巢而出去的地方，也就是發生了一場驚天大戰的地方。
要是細心的人，就會發現最近幾天有好幾撥這樣的人。只是，飛煌城都沉浸在一種悲寂之中，并沒有多少人去在意這件事情，他們討論最多的，莫過于王石這個妖孽跟唯一活下來的凌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