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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疾步走出至外間,環視了一圈周圍后,便想退出這間屬于獨孤星的屋舍。但步子方起,他又覺不妥,只好轉身坐在屋內的一張長椅上。
盤膝坐下后,邵珩手指微彈,發出數道法術打在內室的門上。自此,寧青筠再也聽不見外間的任何聲音,而夜間的潮濕寒冷也似乎去了小半。
邵珩確實忘記了內室中有人這件事。
他扮成獨孤星返回此地兩日,沒有一日空閑。他借著升月谷大敗而整頓上下,從中收攏人手。為避嫌,邵珩直到今日方才與茍游、郭明私下會面。
升月谷一行,獨孤星帶去的人幾乎全軍覆沒,余下的幾名地煞心中僥幸的同時,也曾來他這里旁敲側擊過。
整個營地里,敏銳一些的人都已感覺到山雨欲來,好似有大事將生。
除了留在宗門之中的三名地煞煞主外,如今明面上活著的,也就兩人。這兩人本在營地待命,一為男子名蔣世錚,一為女子名樂遙。
真正的獨孤星沒有帶他們前去升月谷,并不是不信任這二人。相反,據邵珩這些年所收集的情報來看,樂遙此女向來中立,但蔣世錚卻實實在在是獨孤星的人。
本來這次南疆之行,獨孤星是打算捉了月汐,好獨吞巫典,而后在接下來的宗門大祭時奪權上位。
邵珩并不意外,因為他也是如此打算的。
而且,邵珩還知道,羅玉坤所代表的幻宗,在宗門大祭上,也會有所動作。
每三百年一次的宗門大祭,大約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好戲。
邵珩想到這里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根據今日茍游和郭明的匯報,邵珩已知他這假扮的獨孤星所要歷經的第一關,已經暫且過去了。
營地之中,剩余的人不過是底層弟子,利誘也好、威逼也罷,憑獨孤星的威望已能壓服,唯獨麻煩的是蔣世錚和樂遙二人。
樂遙看似中立,但因羅玉坤曾私下透露過些許口風,樂遙早年與羅玉坤有所關聯。所以眼下心思狡詐的蔣世錚是邵珩最大的麻煩。
眼下總共十二名地煞煞主死了七個,縱然邵珩有心直接滅口,也需考慮滅殺蔣世錚后所帶來的后果,是以他讓手下按兵不動。
今日,他得到消息稱,裘黑私下去了蔣世錚住處。
因這件事,讓邵珩心中有所疑惑。
他心神緊繃了太久,完全忘記了兩日前將寧青筠帶回自己住所這一件事。
又因一時疏忽,差點錯手將她殺死。若非及時收手,被下了禁制的寧青筠此刻已是一尊尸體了。
邵珩想到她,就又想起被關押起來的方少白等人,頭便疼了起來。
他早就知道南宮北斗等人來了南疆,卻不想理會。
也許是他心腸冷硬了許多,但也許也是因為邵珩知道,就算他沒有任何吩咐,陳泰臣也會有所安排,至少會想辦法安排。
這數年都謹小慎微地過來了,邵珩自不想再有意外讓自己分心。
只是沒想到,南疆亂局之中,他們幾個自己失散了,最終竟落入自己眼皮子底下,終究不能不救。
方少白還好,由郭明的人關押看守,不會有人注意或騷擾。
寧青筠一女子,又如此貌美,實在難以在這豺狼環伺之中安全無憂。邵珩只能借著獨孤星的名頭,將她安頓禁錮在此。
為免她恢復法力又會出什么岔子,便同樣封閉了她的修為。
“嘖嘖嘖,還以為你這小子心腸硬得和石頭一樣,看來還是有些憐香惜玉的嘛?”天幻幽珠內宮翎突然道。
自從宮翎見過月汐之后,好似整個人情緒都變了,完全看不出曾是一代宗門之主。如今言行,倒與那猥瑣老兒錢楓有幾分雷同。
邵珩沒理他,錢楓卻興沖沖開口:“宮大宗主,您還別說,小老兒走遍神州,見過的美人不止多少,如這屋內的姑娘一般美貌的,當真沒有!”
“哼!美又如何,看起來跟木頭似的,比不上我家琴兒丫頭!”宮翎氣道。
“那是那是,琴兒小姐自然天下無雙。”錢楓恭維道。
邵珩本不想理會他們二人,但這二人實在聒噪,越說越遠,越說越不堪,忍不住道:“閉嘴!”
天幻幽珠內霎時一靜。
宮翎挑了挑眉,沒再開口,而錢楓則眼珠轉來轉去,分明在打什么主意。
今日是邵珩不知第幾次揉眉頭了。
如何處置寧青筠,是他十分為難的一件事。
獨孤星不近女色,當時情景之下將她帶回已是不妥。但要想讓寧青筠安然無恙,卻又只能以獨孤星的名頭。
眼下在營地之中尚能糊弄,兩日努力之下,此時多是他的眼線,也無人敢沖撞獨孤星。
但最多再有兩日,他就需返回星羅宗內,再顧不了這頭。
“離開前得尋個機會,讓她與方少白逃離此地。”邵珩主意已定,只是這件事實施起來也不容易。
如何逃是一大問題?逃出去又該去何處?
他們此時各有損傷,若孤零零出去,只怕也難以生存。
郭明的人手藏在暗處,一來不便現身相助,二來就算現身也難以取得他們信任,三來此時邵珩自己尚需郭明的力量監視營地。
這時,邵珩忽然想到與大衍寺一行人在一起的歐陽楠,又覺不好掌控,最終心想:“也許只能借巫族的幫助了……奇怪,陳泰臣為何至今未與我聯系?”
他自不知道陳泰臣為滅殺古參付出了極大代價,此時正不得已修養中。
這些年來,邵珩雖陸陸續續收攏了不少人手,但真正值得信賴的也只有陳泰臣、郭明和茍游。
茍游寡言少語,是執行任務的一把好手,但其余之事皆不擅長;郭明行事果斷,能替他收攏人才,甚至調教人才,眼下邵珩暗地里的人手,均由郭明負責;而陳泰臣更是在邵珩最失意時就伴在身邊,布局謀劃多有他的一份力氣,而巫族那邊更靠他傳達消息。
至于陳泰臣那卜卦天機之術,反而不如他從旁出謀劃策來得重要。
邵珩皺了皺眉,據他觀察,裘黑一向貪生怕死,在宗內鉆營門道,但從不往獨孤星面前去殷勤奉獻。這次同樣舍他而就蔣世錚,其中必定有貓膩。
雖然邵珩沒有任何證據和把握,但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覺得裘黑的事,只怕與他將寧青筠帶回分不開。
想到內室的女子,邵珩便想起六年前的一幕幕。
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是邵珩從未想過的。
與獨孤星戰斗時對方羞辱他的話,并非沒有在邵珩心上完全不留痕跡。
南宮北斗當時錯綜復雜的目光,邵珩也看在眼里。
當隕煞時,他還曾努力去分辨善惡;當秦修時,敵人的鮮血濺上他衣角,也不能眨眼。
殺人如麻,為人鷹犬。
有些事,他從未深想,不愿深想,也不敢去想。
理智告訴他,寧青筠只是被人利用,可這些年點點滴滴,卻讓他情感上不能不有一絲怨。
邵珩閉上眼,不再去想這些事,習慣地收斂情緒。
天幻幽珠內,許久沒出聲的海摩藏忽而眼中閃過些許擔憂,悄然與宮翎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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