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白天,他被蠱毒的痛楚折騰得死去活來,整個人昏昏沉沉,幾乎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萬蠱噬心,那是巫族之中對付罪大惡極的叛徒才會用到的刑罰。
他體內的蠱毒,每日里發作九次,次次令他痛不欲生。
南宮北斗不是沒有想過拼死一搏。
可是不知為什么,除了一開始幾次嘗試后,他便消停了下來,仿佛接受了自己囚徒的命運。
期間,他們也有遭遇到星羅宗的襲擊,但都化險為夷。
痛楚之后,他全身如同軟泥般攤著,汗水潺潺如流水,仿佛虛脫一般。
痛楚發作的間隙時候,南宮北斗自嘲地想:“莫非是已經習慣了么?”
絲絲縷縷銀色的月華,順著夜色灑下,將樹下的他輕輕擁抱。
“如果第一天你就過來,我大概會以最惡毒的話毫不停歇地罵你一個晚上。”南宮北斗一動未動,卻突然開口道。
月汐盯著他平靜的臉龐,輕輕地說:“你知道是我?”
月汐眼珠轉了轉:“你不恨我?”
不知是骨子里的驕傲使然,還是其他,南宮北斗十分平靜,仿佛絲毫沒有受到蠱毒的侵害。
南宮北斗面無表情地說:“你那日說得對,我有求于你,自然需要付出些什么。只不過看我肯不肯、愿意不愿意。我決定留下的那一刻起,就該知道,想得到你巫族的dáàn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我之性命于你手中,你沒當場殺了我,我已有幾分希望。萬蠱噬心之痛確實難忍,但不是不能忍,而且我卻也從中得到了另外的好處。”
直到昨日南宮北斗察覺到自己體內開始朝著某個有利的方向蛻變著,他才有時間開始靜心思考。
南宮北斗一向不擅長分析,他承認決定自己留下的這個舉動是冒險了。
就像現在,她如同一個嫻雅的少女般坐在他旁邊,輕聲細語,天真溫柔,但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像十日之前那樣,令他痛不欲生。
當沈元希為了朋友,向他最厭惡的本家低頭,借用家族的力量耗費心力查探真相、整頓宗門的時候。
他愿意出力,但師兄卻說他的手應當握劍,不該浪費在其他事情上。
月光寒涼如水,一如與他性命相連的飛霜劍。
“另外的好處?”月汐托著下巴想了想。
不知為何,月汐沒有追問下去,只轉而想到一件事:“你們存微山的人,都像……像你這樣的么?”
他從心存愧疚的苗陽那里得知,圣女年紀不大,剛剛繼承了巫族傳承不久。
也因著那隱患的存在,所以圣女心思詭異多變,容易喜怒無常。
“說的也是。”月汐輕輕一嘆。
幼時顛沛流離,親人一個個離去,最終被帶到巫族之中,被人高高供起,承擔起部族的傳承。
月汐從未有過后悔,無論是決定踏上那條鮮血之路,抑或是早早繼承那存在隱患的圣女之位。
“中原的月色也是這樣。”月汐喃喃道。
“我小的時候,一直在中原。”月汐回頭粲然一笑,“是不是很奇怪?巫族的圣女不是生于南疆?”
“我阿爹是巫族人,我阿娘……是中原人,他們相識于這南疆之中。因為某些事情,我阿娘離開了這里。一開始我以為她是為了逃避仇敵,后來我才知道,她是不愿我和阿爹一樣,背著那么多人的性命活下去。不過,我還是讓阿娘失望了,最終我還是走上了阿爹以前的道路。”
這是難得的機會。
“很疼,是么?”月汐忽然伸出手,輕輕撫去南宮北斗額上因劇痛而滲出的汗水。
南宮北斗心里想著,但意志讓他搖了搖頭。
“你說過……我如果撐過去了,你就會告訴我那……那……”南宮北斗模糊不清地說。
南宮北斗心神巨震,但是隨即一股十分強烈的疼痛從體內綻開,令他忍不住弓起了身體。
這一夜,蠱毒發作的比先前都要厲害,南宮北斗甚至覺得先前那些痛苦都不算什么。
一個小姑娘也曾經歷過這種痛苦,那他憑什么堅持不下來?
身體的血脈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破繭而出。
月光清幽,樹影婆娑。
當南宮北斗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中仿佛燃燒著無數烈火。
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無數破風聲在他身后交錯。
“發生了什么?”南宮北斗這時才發現自己被苗陽背在背上,而周圍全是正在狂奔宛如逃命般的青苗寨眾人。
南宮北斗發現苗陽身上俱是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放我下來!”南宮北斗忍不住道。
“什么?”南宮北斗下意識想抬手臂,結果發現自己果然連扭頭都很困難。
“不是……星羅宗……是一群血魔鬼……圣女……她和巫衛在后面抵擋。”
南宮北斗瞬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