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清嵐道長如天邊的一朵白云,那么清璇真人就是日出時東方最奪目的朝霞。
年近百歲,卻依舊容顏如故。
她不急不緩的走來,寬大的道袍卻藏不住她婀娜身段,如同古老畫上遺世獨立的美人。
蕭毓的清麗嬌美,冬青的秀美朝氣,包括未在此處的寧青筠,氣韻上已徹底在清璇真人前齊齊落敗。
據清陽真人某次酒后失言透露出的話,他們這一輩當初年輕的時候,沒少為了博這位清璇師姐一笑而爭強好勝。
畢竟是長輩,邵珩沈元希都行了弟子禮,眼神連偏都不偏一下。
所以邵珩沒有看到,清璇真人的目光在掃過他們這幾人時,曾短暫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知道你們是為什么而來。清璇真人聲音如同冰山般清冷,但卻并沒有那種拒人千里的意味,直接開門見山道:青筠是我的徒弟,也是朝陽峰的弟子。私自離山,并就不合規矩,我自然要做出處置。
師叔,規矩是規矩,但寧師妹離山也是一時心急,還望從輕發落。沈元希沉聲道。
是啊,清璇前輩,寧姑娘過去和蕭妹妹一起長大,心有擔憂在所難免。得了李施消息后的歐陽楠自然也趕來了。
邵珩見清璇真人神情平靜,并無怒意,微微沉思。
此時,蕭毓上前一步屈膝拜下:清璇前輩,此事因我蕭家的事而起,希望您不要多怪罪她。
清璇的目光清亮又帶著穿透力,在蕭毓和她身旁的邵珩身上打了個卷兒,低頭撫著袖口上繡著的一朵蘭草,說道:因你而起,或因誰而起,都不重要。你們與我徒兒交好,有情有義來替她說情,我也替她高興。
冬青失望道:那還是要關寧姐姐禁閉啊
清璇笑了笑,就連冬青都有些目眩神迷:什么禁閉你這孩子從哪聽說的話我只是讓她不得離開玉仙峰一個月罷了,也沒阻著旁人去見她。只是,青筠性子冷淡,倒是自己誰也不見,你們若想去看她,便去吧。
眾人聽了清璇此話,謝過后便行禮告退。
這時,清璇真人卻突然叫住邵珩道:都說你師尊傷勢恢復了,可他出關閉關不過幾日功夫,我們師兄弟姐妹都未能親自看上一看。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定是知道的。清言師兄究竟是真的恢復了么若是恢復了修為,為什么又匆匆閉關
邵珩低垂著頭,眼角瞥見清璇真人說話時下意識撫摸著袖口蘭草,沉思了一下后道:弟子眼拙,看不出師尊上次出關時身體有什么異樣,也親眼見師尊以天星劍絕敵性命,想來應是無甚問題。這次閉關,也許是沉疴纏綿多年,驟然恢復金丹,也需溫養一段時日吧。
清璇真人半響沒有做聲。
盼是如此。清璇最后笑道,任邵珩離去。
其余人在外等著邵珩,見他出來,冬青十分好奇地問:她問了你什么事
邵珩想了想方才的話,并無什么可隱瞞的,便如實說了。
清璇師叔若要問清言師叔的情況,大可方才直接詢問,為何要屏退我等,單獨問師弟沈元希皺眉疑惑道。
蕭毓明亮的眼睛動了動,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過事涉長輩,不好非議,只岔開話題:既然沒什么事,我們就去玉仙峰了
沈元希神情一動,面上閃過一絲無奈道:我就不去了。
朝陽峰下皆是女弟子,玉仙峰更是其中女弟子聚集之處。
沈元希容顏俊美,自入門以來風波不斷,可以說一部分是與世家弟子不睦,但其中大半原因也是因為這些同門師姐妹而起。
所以,他一向繞著朝陽峰走,今日已是特殊。
清璇真人態度已表明了只是對寧青筠私自離山略施小懲,沈元希自然不會再往玉仙峰去。
歐陽楠也說讓冬青幫忙代為問好,打算回碧落峰上研究藥理。
邵珩心中想著方才清璇師叔的話,對師尊終究放心不下,打算過會回玉泉峰后,親自去一趟金泉灣問一問亞伯。
于是,只剩蕭毓與冬青前往玉仙峰。
寧師姐,師尊又不是把你禁足在洞府內,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曾友兒當初與寧青筠一同入門,一起拜入清璇真人門下,洞府也是相鄰,于是便常來與她作伴。
寧青筠只端坐著,沒有說話,如一尊絕美雕像。
曾友兒今日又來陪她,面上笑盈盈地說:我來的時候,汪師姐和其他幾個師姐正匆匆往朝陽峰去呢,你猜是誰來了
寧青筠依舊沒有說話。
曾友兒早就習慣了,自顧自笑著道:能讓汪師姐等人不顧儀態形色匆匆趕去的人,除了歸元峰的沈師兄,也沒誰了哈哈可是,寧師姐啊,你知道沈師兄為什么來的么
寧青筠抬頭看著她,目光有些微微疑惑。
竟是為你來的。曾友兒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說:不知哪個家伙把你被禁足在玉仙峰的事傳了出去,結果沈師兄竟特意來尋師尊為你求情啊
你想多了。寧青筠沒有當回事。
沈元希為人一向公正持重寬和待人,求情未必,大約是打聽一二。
畢竟自己確實做錯了事。寧青筠心想。
沒有啊,沈師兄入門以來幾乎不上朝陽峰,如今破例來了,說明一定有什么原因。曾友兒笑嘻嘻地,而后忽然小臉一垮: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那個當年和我們一起入內門的邵師兄,還有碧落峰上做客的歐陽楠公子蕭姑娘還有誰,都一起來了。寧師姐,你與他們一起外出,交情一定都很好吧不然他們也不會特意趕來。
寧青筠聽到邵珩也來時,心里已然一震,萬般情愫涌上心頭。
腦海中,那如三月春風般溫和的笑,那似高山般堅毅的神情,盡數浮現。
靈璣洞天之中,他寧愿與自己一同消逝在狂風之中,也要死死拉著自己的臂膀的舉動,宛若在她身上再次刻下了一道永難消退的烙印,日夜灼燙著她的心。
那是他們距離最近的一次。
她曾有那么一瞬覺得,自己在邵珩心中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與別人不同。
但是,當清言真人告訴她所發生的事后,寧青筠霎時就醒了。
她私自離山,不是不甘,也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究竟為什么,直到現在寧青筠才想明白:縱然不愛,縱然無望,也不愿此生陌路。
寧青筠低垂下頭,掩藏著眼中一瞬間涌出的熱意。
她真心實意希望邵珩和蕭毓共此白首,但心中那一抹洶涌的情意依舊在澎湃。
也許只有在漫長的時間中,她才能將這些慢慢平復。
寧師姐
嗯寧青筠恍然初醒,點頭道:是的,自然是有幾分交情。
曾友兒眼中飛快地閃過什么,正想再說些什么時,洞府外傳來些許動靜。
當得知是蕭毓和冬青來時,寧青筠展顏笑了。
這樣,就很好。
邵珩回了玉泉峰,就直接往金泉灣而去。
金泉灣氣候溫暖潮濕,但在炎夏之中卻也生出幾分清幽涼意。
白墻墨瓦遠山綠,烈日之下綠葉紛紛或交疊或舒展,不見絲毫頹廢,愈發蒼翠欲滴。
邵珩輕巧金泉灣入口處的黃鐘,等了片刻,就見穿著灰黑色衣袍的亞伯有些蹣跚地走出來。
你回來了。亞伯皺紋中也透著喜色,仿佛一個老者看著自己孫子般。
亞伯。邵珩見亞伯又多了幾道皺紋,心里擔憂,想著之后還是拜托歐陽楠幫忙煉制一些補氣固元的丹藥,好給亞伯調理一下身體。
師尊,可還在閉關邵珩問道。
在啊。亞伯嘆息了一聲:上次,他匆匆出去,剛剛復原就動了手我也是沒想到清懷那孩子
邵珩沒有在姜懷的事情上做糾纏,只關心道:師尊莫非真有什么不妥
亞伯嘆息道:也許有,也許沒有。我們都以為清懷早就死了,哪知他還活著,卻做了這么多錯事。我這個老兒都在想,是不是我們當初忽略了什么。更何況清懷幾乎是你師尊手把手帶出來的師弟,怕是心中難受。
邵珩想起那日,清言親手處理了姜懷的尸體后的神情,也心中黯然。
亞伯,我有些急事。師祖在玉虛山未回來,我得盡快與師尊匯報,如果師尊能見我,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邵珩與亞伯說了些話后,也就回了滴翠軒。
然而,本以為還需幾日才能見到清言的邵珩,竟是在當天夜里,就接到了由師尊親自發來的出關消息。
得到消息的邵珩,立即踩著夜露,在流螢一片中趕到金泉灣內。
果然見到了,早已在室內一邊伺弄著一株夜幽蘭,一邊等待著他的清言真人。
弟子拜見師尊。邵珩單膝著地,認真道:師尊身體可好沉疴方除,還請師尊保重自己,有什么事都可吩咐徒兒去做。
邵珩擔憂是不是下午托給亞伯的話被師尊知道,方才提前出關,心中頗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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