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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劍出人走,本以為后面擎無畏等人會鍥而不舍追上來,卻見身后空蕩蕩得只有白茫茫的大雪,不由微感奇怪。
不知不覺間,邵珩已帶著蕭毓御劍繞開了百里,深入昆侖高峰之內,周圍除了一望無際的白雪,就是呼嘯不絕的罡風。
定風珠在邵珩胸前綻放著幽幽藍光,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昆侖罡風在其面前如同蟄伏般低下了頭。
蒼茫雪山之中,空寂無聲,只有大朵大朵的雪花紛紛揚揚撲落落灑下的聲音。
邵珩心頭一悸,低頭看去,撞進那一雙亮晶晶的璀璨瞳孔。
自剛才他出手將她帶走后,蕭毓沒有掙扎的動作,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任由他這么打橫抱著,只如這般沉默地瞧著他。
兩兩相望,邵珩不知不覺頓下腳步,心中萬語千言到了嘴邊,卻什么聲音沒發出。
忽然,蕭毓抬起手,朝邵珩臉上戳了一戳,似有些疑惑,又似有些期待地嘆息道:“你這是幻術還是什么?我當真一點也瞧不出來……”
天幻幽珠光芒一閃,蕭毓只見邵珩面部附近空氣一陣波動,旋即恢復了他本來的面貌。
清雋明朗,比過去更加英朗,也愈發棱角分明。
“毓兒,我來了。”邵珩低聲道,聲音幾乎要逸散在風中。
蕭毓眸色亮了亮,復又暗了暗,輕輕一掙便離開邵珩懷中,站在離他數步之外的雪地之中,神情漠然地看著他。
邵珩見她這表情,心底被狠狠一撞。
風雪之中,他又想起那年微城之外,她也是這般表情看著自己將她獨自留在雪地之中。
而后,一別數年。
她困于昆侖,他輾轉四方。
邵珩張了張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如木頭般愣愣地回望著她。
忽然,蕭毓笑了。
這笑容在白雪輝映之下如白梅綻放、傲雪凌霜,也如春花綻放,洗去重重寒意。
這一笑,仿佛將邵珩所有猶豫、遲疑盡數拋開。
他一個大步上前,將蕭毓緊擁入懷,再次堅定地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我來了。”
蕭毓輕輕回擁著他的肩膀,輕輕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又輕聲呢喃道:“我很高興。”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沒有提起過去別離的原因,也沒有提起那次微城遇到的游方道士陳泰臣,沒有提起任何其他人。
定風珠輕輕在兩人身旁上下環繞著,一縷一縷肉眼不可見的細微罡風,正不斷地涌入其中,似乎在填補著什么空白。
昆侖罡風,悄然地往邵珩、蕭毓所在的位置靠近著,仿佛那定風珠是它們的中心一般。
風過時,突然一陣悅耳的鳳鳴聲自邵珩懷中傳出,打破這周圍的岑寂。
邵珩也突然心中一動,探手入懷,取出一物,頓時眸光如水般微微涌動。
一朵紅白之花,在邵珩掌心迎風飄搖。
花瓣色澤嫣紅,只余頂端一抹如雪的白,遙遙看去,似鳳尾在風中輕搖。
邵珩看著掌中的七生鳳鳴花,想起那次服下此花精華后的經歷,想起過去點點滴滴,不由心潮迭起。
哪知他心中剛一動,掌中那朵七生鳳鳴花竟如鳳抬頭,又似被風吹動時輕舞,伴隨著一陣如仙樂般的鳴叫聲,傳入兩人耳中。
“咦?”蕭毓奇道:“這是什么花?”
那花兒一邊發出極為悅耳的輕吟,一邊沖蕭毓的方向微微搖擺,仿佛是在點頭,又像是討好一般。
“七生……鳳鳴花……”邵珩怔怔地看著手中在白雪輝映之下愈發鮮艷的花朵,低聲說道。
蕭毓此時依舊輕輕靠在邵珩肩上,低笑道:“鳳鳴花?名兒倒是挺相符的。”說著,她伸手輕輕觸摸了下七生鳳鳴花的花瓣。
素手觸紅瓣,七生鳳鳴花綻開一抹驚艷的暖華,如同一圈淺淺的光暈,籠罩著邵珩與蕭毓的手。
傳言是由涅槃七次的鳳淚滴落巖石后長出的奇花,此刻搖曳在兩人掌間,發出仙樂輕音,如同一曲鳳求凰。
邵珩心底霎時一片柔軟,將七生鳳鳴花遞入蕭毓手中道:“此花若是綻放時摘下,便永不衰敗,一直如此顏色。”
蕭毓將花輕輕放在掌間把玩,心里也確實對這如此美麗的花兒喜愛得緊。
“說不定我對著它說話,你也能聽見呢。”蕭毓打趣道。
哪知說完,那七生鳳鳴花就又抖了抖,如同點頭同意一般。
邵珩想起那次魂魄離體時見到蕭毓的情景,又聯想到她這幾年被困昆侖,是不是日日夜夜都獨自坐在那棵不會說話的碧樹之下,下意識道:“那也不錯,總比對著一棵樹說話來得有趣。”
蕭毓聞言一驚,抬頭訝然道:“你說什么?”
邵珩這時才反應過來,看著蕭毓狐疑地目光,一時不知該從何解釋,干脆玩笑般地道:“我做夢夢到你總是坐在一棵樹下,呆呆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蕭毓面上難得浮現驚訝之色,將信將疑地看著邵珩。
邵珩也不解釋,只含笑看回去。
“你跟我來。”蕭毓輕睨了邵珩一眼,似嗔怪般地拉起他的手,像是要帶他去往某處。
定風珠輕輕轉動著,兩人所過之處,風雪皆退避三舍。
待邵珩腳踏實地時,才忽而想起一事問道:“蕭先生陣法被破,外頭那些人?”
“我叔父的陣法,破了就破了,反正又不止一個。”蕭毓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他們闖不進來,離開的時候我看到石爺爺和胡婆婆悄悄地去了。想要破陣,得先過了他們兩位老人家那一關。”
“毓兒,蕭先生這件事可不小,現在天下人人以為你叔父是兇手,對你也極為不利。”邵珩止住蕭毓,肅然道,“如今蕭先生不在,算好也不算好。但這件事,總要想辦法查明真兇才行。在此之前,我得助你讓外頭那些人暫時退去,允許存微出面查明真相才好。”
“好好,我知道了。”蕭毓自己心中對此并無所謂,但見邵珩堅持心里也十分歡喜:“不過,我覺得有個更簡便的辦法,或者說更有說服力的人。”
“誰?”邵珩詢問。
哪知方才還笑嘻嘻地蕭毓忽而變了臉色,帶著幽怨的怒意道:“過會再說!”
說完,她又拉住邵珩的手說:“你先隨我來,我帶你去看下我住的地方。”
如凝脂般的小手拉住自己,邵珩心神一蕩,不由自主被她拉走。
走了幾步,邵珩才發現眼前已不再是白茫茫一片,幾株光禿禿的枝丫歪歪斜斜地栽在深褐色的道路兩旁,只冒出手指尖大小的幾個芽兒。
但饒是如此,邵珩已覺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他驚訝地張望著四周,地上稱不上綠草如茵,但在這苦寒北境之中已是極為難得的景致。
昆侖主峰環抱之中,竟有這樣一個翠綠的山谷。
三棟小木屋成品字擺開,木屋四周綠蘿環繞,屋前有兩只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仙鶴雕像,一眼看去只覺“雅致”二字。
而最吸引人目光的,便是那聳立在山谷正中央的那一棵宛若碧玉雕成的大樹。
樹身筆直朝天,枝丫宛若女子展臂而開,葉片亦如翠玉,遙遙望去只覺是一株翡翠之樹,又像是一尊典雅秀麗的女子在山谷湖畔翩翩起舞。
樹旁有一小潭水,水上浮著幾朵如碧樹色澤一樣的菡萏,出水亭亭,嬌俏如少女。
一切都如邵珩那次所見一模一樣。
“你說你夢見我在樹下,可是那一棵?”蕭毓伸手指向中央那棵樹。
邵珩剛要點頭,忽然覺得眼前好像一花,眨了眨眼發現并不是幻覺。
蕭毓同樣呆呆地舉臂看著山谷中央的大樹,眼睜睜看著那樹梢枝頭如同被春風輕撫過一般,眨眼間冒出一小團一小團鮮嫩的花骨朵,又在眨眼間綻放。
清風自山頂而下,拂過樹梢,成團錦簇的花瓣微微顫抖著,落下繽紛如雨,飄落在青蔥草地,飄落在幽幽水潭。
不知為何,邵珩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卻始終說不出來。
蕭毓眸光微動,緩緩放下手臂,檀口輕啟,低聲吟唱著一曲陌生的歌謠:
“冬天走過春天來
淚珠兒落了流成海
梨花帶粉雪花白
一心卻等梅花開”
那碧玉般的樹上如云團般潔白的花瓣,正如傲雪白梅般凌霜綻放著,散發著幽幽清香。
邵珩耳邊響著蕭毓那清泉般的歌聲,歌聲中帶著一絲等待的憂傷、一抹淡淡的悲涼,更多的卻是終于再相逢的歡喜與情意。
“人在蒼山,心在滄海外
癡癡望穿西天云霞的異彩
可是你還不回來
你若回來,花兒才會開
你若回來,花兒才會開”
邵珩低頭看去,只見蕭毓眼眸如水,仿佛看見她日日在樹下期盼著自己到來的情景。
那一句“你若回來,花兒才會開”,在蕭毓清亮的嗓音下循環往復,一聲一聲述說著什么。
落英繽紛之中,邵珩緊緊握住她的手,似飲醉般地輕吻向她那璀璨如星的眼眸。
歌聲被風輕輕拂送著,仿佛要直上九霄,就連在昆侖之巔也能聽到一般。
那里有一人伸出白玉般的手,接住自空中飄落的雪花,目光穿透重重風雪及云海,不偏不倚地落在幽谷中那一株忽而綻放的碧樹,低聲悠悠道:“歡迎回家。”
PS:唔,此章的坑還沒填完……未免劇透不多說了。那歌是崔子格的《梅花開》,不要被歌詞欺騙,原唱極為凄艷好聽,好聽到我覺得太符合未來劇情以至于一定要用。此處配合書里稍改了改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