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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住陳泰臣四肢的沉重鐵鏈乃精鐵所制,其上還刻畫著符紋加固,然而在天機劍的寒鋒之下紛紛斷開。
寒光閃過,劍氣森森。
陳泰臣先是一臉愣怔的表情,下意識去檢查自己手腳是否還在,之后看清邵珩面容之后,頓時喜出望外,手腳并用朝邵珩大腿撲去。
邵珩臉色一黑,迅速后退一步躲開,只聽陳泰臣嚎啕道:“大俠!哦不……恩公!小的找得你好苦啊……”
“怎么是你?”寧青筠也十分詫異,轉頭卻見邵珩緊抿唇角,神色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珩這一刻心中滋味自是難以言喻,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先前判斷有誤。
不過一個有些道法的江湖術士,又如何對那神秘組織有什么重要之處?
再加上當初此人的出現直接造成了他披雪而去,與蕭毓一別四年,成了邵珩心中不可與旁人提起的隱痛。
眼見陳泰臣還在大聲嚎啕,邵珩神色冷了下去:“閉嘴!你是要把人引來么?”
陳泰臣嚎聲宛若在半空中被生生遏止,見邵珩神色不善,飛快地閉緊嘴巴,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會被他們捉到這里?”邵珩心中暗惱,他雖然厭惡此人,但兩次相見其人皆有不同尋常之處。
所謂相面、算命,看似滑天下之大稽,卻又有種種巧合。
“此人來歷不明,若因我私心而錯過什么……”邵珩想到這里終究是壓下厭惡,開口相詢。
陳泰臣正想回答,卻聽邵珩低聲斷喝:“不許嚎!”
“是……恩公……”陳泰臣壓低了聲音,只以氣息說話,顯得十分怪模怪樣,引來幻魅兒一聲嗤笑。
陳泰臣仿佛這時才將將看見她一般,一時竟忘記邵珩的問題,癡癡看著幻魅兒喃喃道:“媚色天成,秀色如華……”幾乎連口水都要流下來一般。
幻魅兒先是一愣,復又癡癡一笑,似嘲諷。而寧青筠眼中閃過厭惡之色,微微后退幾步。
然而,本以為陳泰臣會陷入幻魅兒媚術之中的邵珩,卻看見陳泰臣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雖然臉上仍有驚艷之色,但眼神卻清澈無比。
邵珩心頭一怔:此人可正視寧師妹而無垂涎之相,卻以幻魅兒為美,但又未曾被其所惑。
到底是什么人?
“啟稟恩公,自數年前相遇恩公之后,陳某一直想再見恩公一面,尋了你許久,今日終于得見,當真是蒼天垂憐、祖宗保佑!”陳泰臣整了整衣衫,發現無論如何也恢復不到干凈整潔,只好皺著眉頭作罷,站起身朝邵珩行了一禮道。
邵珩本不想聽他說這些,他只想知道這個人到底為何會被抓來此地,又或者此地有何陰謀詭計。
然而,當陳泰臣雙手交握成拳于胸前,先是往外一送,雙手于空中畫了兩個半圓,最終躬身到底,將那有些歪的逍遙巾正對著自己時,邵珩整個人不知為何恍惚了一瞬。
“這是什么禮?”沈元秀下意識自言自語道,說完臉就一紅,迅速在邵珩的目光下低下了頭。
寧青筠和幻魅兒也從未見過有人行這樣的禮,不過幻魅兒卻隱約對陳泰臣這個動作有些印象,只是思來想去沒有記起曾在哪里見過。
邵珩因見禮而恍惚,沒有避開陳泰臣這一躬,只皺眉道:“你這是做什么?”
陳泰臣直起身體,俊朗面上浮起笑意道:“恩公救我出水深火熱之中,泰臣自當答謝。”
“嘁!”幻魅兒嘲諷一笑,一雙媚眼上下打量了陳泰臣一遍,直看得陳泰臣有些不好意思:“瞧你這模樣,也應被關了許多天了。讓奴瞧瞧……瞅瞅這小俊臉,白白嫩嫩的,奴倒是看不出吃了什么苦啊?”
陳泰臣見幻魅兒目光掃過地上那被打翻的飯菜酒水,不由老臉一紅,努力維持表情道:“這位姑娘此言差矣……在下身上確實沒吃什么苦頭,可是這些人陰險狡詐、手段殘忍,日日都言語折磨我,摧殘我善良脆弱的心靈,我……”
“夠了!”邵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頭:“別說廢話,時間不多!他們為何抓你?”
陳泰臣十分知趣,立即道:“在下師門不顯、一脈單傳,無直指大道之道法、無通天徹地之神通,卻有一樣秘法代代傳承。”
“什么秘法?”邵珩看著陳泰臣懷中那桿招魂幡以及上面的數個大字,隱約猜到了什么。
“在下不才,可辨別山川靈脈、觀測眾生氣運。”陳泰臣拱了拱手,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大約就是這點微末本事,令他們窮追不舍。在下本有心尋找恩公,奈何一來不知恩公去向、存微山門難入,二來這些人窮追不舍,在下這幾年東躲西藏,最終還是一時貪嘴而陷入此地。”
幻魅兒眼神狐疑:“辨靈脈、測氣運,雖不是人人皆會,但也不是極難之事。就是凡間一些普通術士也多少有此本領,為何偏偏找你?”
陳泰臣本一臉愛慕神情看著幻魅兒,聽到此言頓時臉色一肅:“那些江湖術士如何能與我引仙一脈相提并論?那些人不過只觸及皮毛、領略大概罷了,而我引仙門無需器具相輔,無需布陣,僅憑相面及天眼就可看透人之氣運,知爾等生平!”
邵珩鳳目之中閃過震驚之色,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怔在原地。
眼睛不由自主瞥向陳泰臣手中招魂幡最下方的一行小字:“心在大羅天,參虛測天機。誰人引仙途?不過逍遙身。”
邵珩這時才注意到,當中那“引仙”二字之上似與別字不同,隱約有流光時而閃過。
“呵呵?胡言亂語!”幻魅兒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氣運如何、平生如何?”
陳泰臣抱著招魂幡站在原地,目光放肆地在幻魅兒身上一陣上下來回,尤其于某些曼妙之處逗留許久,最終在幻魅兒的冷冷笑容中開口道:“你之年紀……唔,你我心知肚明……”
“呵呵……”幻魅兒正打算出手教訓這個色心道士,下一刻便臉色大變。
“……你出生南方,十六歲時遇一大劫,至親皆亡……僥幸活命,運坎坷,陷孽情……近幾年方峰回路轉,此后……此后便遇命定之人,再無凄風苦雨。”陳泰臣說到最后還俊臉一紅,仿佛幻魅兒的命定之人就是他自己一般。
幻魅兒神色怔怔。
陳泰臣所言雖只有大概,但已將她前半生最重要的數次事件說得分毫不差。最重要的是,對方壓根沒有詢問自己生辰八字,或以任何手段測算,而是張口就來。
她正想再追問什么,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問什么。
一時間,這個艷絕魔宗的妖女臉上,露出幾分與之名聲極不相符的茫然神色,如一迷路少女一般。
邵珩震驚之色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一絲他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隱隱興奮:“你說的可是真的?”
“泰臣不敢欺瞞恩公。被關押期間,這些人數次想從泰臣口中套話,但在下均未透露一絲一毫。應在下深知此事關系重大,他們欲擾亂神州氣運,意圖掀起腥風血雨,在下能力雖然不置可否,但卻絕不能被利用做這逆天之事。”陳泰臣神色認真,雖衣衫襤褸,卻無端生出仙風道骨。
“我知此事干系!我是問,你說你是引仙門?”邵珩上前一步抓住陳泰臣手臂,回憶那第二枚記事珠內信息,那經常出現的、令邵珩不解的“引仙”二字,果然與眼前這個人有關么?
陳泰臣點了點頭:“不錯,在下師門確實為引仙門。不過說是師門……其實不過在下一人罷了,在下恩師早已仙去……”
邵珩漸漸將腦中思緒一一收攏,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道:“除了觀測氣運,你對他們而言,怕是還有其他用處吧?”
陳泰臣挑了挑眉,卻將目光轉開,不漏痕跡地掃過在場其他三名女子后笑道:“這個么……恩公以后便知道了。”
說完這話,陳泰臣只覺手臂一松,邵珩已放開自己,恢復了平靜:“你被關押在此多日,可知此地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地平關礦洞內失蹤的那些人是否也被關押在此?”
“恩公算是問對人了。”陳泰臣隨手將懷中招魂幡以左手握住,上面如銀鉤鐵畫般的六個大字——“知天知地知命”——展現在所有人眼前,仿佛有強光般刺了幻魅兒的眼。
陳泰臣繼續道:“我被抓來時,此地已頗具規模。想必恩公已知這地平關下藏有隱靈脈,此靈脈不為人知,又與連云山脈之靈脈相近,實際上可以說便是神州氣運之分支!這幾日我雖囚禁于此,但每日里見這幾人,故意裝瘋賣傻套話行事,加上從相面之術看,他們定然是在做一件違逆天道之事。所有事結合起來看,他們應是想以某種手段竊取此地隱靈脈之氣運,甚至在做某些試驗。”
“試驗?”邵珩心中暗道不好。
“恩公說礦洞有人失蹤,而泰臣這幾日常聽有如夜梟般的慘聲傳出,聽其聲則心膽顫而不忍,不知是何等之酷刑……想來……”陳泰臣說著臉上也閃過一絲懼怕之色,最終嘆息道:“那些慘聲,已有兩日未曾出現了。”
邵珩握緊拳頭,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終究令他心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