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窗而入,照在榻旁墻壁上,光斑耀眼,不規則的光柱中,塵埃像小蟲子般飛舞,瞧著霧蒙蒙的一片。
少年從睡夢中驚醒,視線落在光斑上,最初,略有些迷糊,沒過多久,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也就恢復了清明。
嘴角微翹,笑容一閃即逝。
念頭沉入識海。
觀想中,有紡錘狀的青色星云在識海中緩緩轉動,不停將四周一些灰色棉絮狀的云霧吸納,那些云霧不斷向四周逸去,最終,無處可逃,就像被磁石靠近的鐵屑,紛紛投入,無法逃開。
這青色星云乃是自家元神?
不復元嬰狀態,所有因果線皆被斬斷,無影無蹤,浮空島也好,石碑也好,皆消失無蹤,再難尋覓。
這是好事?
還是壞事?
念頭沉入青色星云,便像游子歸鄉,百鳥歸巢,說不出的逍遙,說不出的大自在,這青色星云就像是最后的棲息地一般,在這里,顧小召感應到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似是而非。
石碑若是沒有徹底破碎,便應該在此,只不過,換了某種形態,其本源意志卻在,其代表的法則尚存,和自家元神合二為一,再也無非彼此,石碑即是自己,自己亦是石碑,無限萬象通明錄是自己,自己亦是無限萬象通明錄,乃是法則具現,有著自我意志的法則具現,只不過,這法則現階段無從顯現,如今的自己實力低微,好比小兒,自然難以挪動千斤大錘,勉強挪動,只能傷了自己。
當初,九重天的那一位出手,即便是投影過來,透空出手,亦非石碑能夠抵御。
石碑雖然來歷神秘,終究不是完全體,哪怕在紫霞真君那里的時候就不是,更不要說當初那一戰之后,石碑耗費絕大部分能量,重創了圍攻紫霞真君的天尊和真君,有護著他的神魂遁入時空通道,現如今,還沒有恢復多少。
危急關頭,石碑徹底爆發,無限萬象的本源法則具現。
它當時召喚而來的每一扇青色光門皆不同凡響,每一扇光門的后面便是一個位面,在那個位面之內,有著類似蒼梧界少年小顧一般的人物,石碑若是在全盛時期,顧小召便可通過他溝通萬界,化身無數。
當然,石碑若要恢復全盛,可謂是千難萬難!
顧小召和他乃是一體兩面,相輔相成,顧小召至少要踏入天人境界,這才有著可能……
可惜,沒等到那一步,顧小召便遇上劫數,斬斷了黑天魔神伸出來的爪子,卻引來了魔神本體的注目,現在的石碑還抗不過那一位的出手。
不能戰,只能逃!
想逃命亦非易于!
石碑召喚出無數青色光門,每一扇光門自然帶著一絲位面法則的氣息,無數的位面法則氣息疊加,擋在顧小召和那一位之間,那一位要想抓住顧小召和石碑,須得破開無數位面法則,哪怕對方能夠一念萬千,也不可能在一剎那的功夫就解析這些位面法則。
故而,在舍棄了無數因果斷尾求生,在付出了如此重大代價之后,一縷青色光點躲過了那一位的黑手,遁入了更高維度的某個空間。
這里,顧小召的元神曾經來過。
這里,便是九華真君曾經呆過的那個空域,一瞬即永恒,就連時間也停滯的空域,當初,顧小召便是通過這里轉生去了天云界。
只不過,九華真君在這里陷入了永恒的寂靜,險些失去了自我。
顧小召則不然,他并未被這仿佛永恒的沉寂困住,一旦出現,這片空域也就流動了起來,轉生之路立刻打開。
對九華真君來說,仿佛死亡之路的世界意志邊緣,那四層光膜對其也造不成絲毫的阻礙,化為青色光點的他輕易便破開了這四層光膜,進入了這個就連天尊也視為畏途不敢進入的世界。
這個奇特世界就像是久違的故鄉,攤開懷抱迎來他這位回鄉游子。
在途中,他順帶撞破了九華真君的元神,將其神魂吞噬,如今,那些正被青色光點吸入吞噬的灰色云霧除了這具身體原主的一部分記憶之外,尚有九華真君的一些記憶,只不過,耗費了太多方進入此界,九華真君殘存的記憶已然不多。
即便如此,對這方世界的認識,從九華真君那里得來的亦比原主的要多。
畢竟,原主不過是少年人,出身雖然不卑賤卻也算不得天之驕子,對于世界法則力量本源一無所知。
在九華真君那里,顧小召曉得這方世界極其奇特。
其世界意志不僅強大且詭異,哪怕是九重天的那一位也不敢輕易涉足,要不然,為何不親自出手?
畢竟,這世界意志的邊緣再是強大,也不見得能夠擋他的路。
為何要消耗無量天的神力,千方百計護著九華真君的神魂進入轉生之路,通過這種方法進入此方世界?
九華真君的任務很簡單,在這方世界轉生之后,大力傳播神道,最終,在這方世界成神,改變世界法則。
唯有土生土長的土著方才不會引來世界排斥,能夠被天道認同。
九華真君只要做到這一點,以后便是新的無量天之主,成就天尊之位,若是不能做到,自然沒有什么以后。
真有這么簡單?
恐怕未必!
當然,九華真君所知不多,對顧小召而言,真相依舊是在云霧之中,就像是隱匿其間的神龍,只能瞧見一鱗半爪。
現在,對顧小召來說,是認識這個世界,融入這個世界,了解原主的境況。
畢竟,通過轉生之路轉生應該是變成胎兒,就像顧小召上次轉生在天云界一樣,現在這般狀況乃是奪舍。
為何會這樣?
顧小召一無所知。
自己現在這般狀況會不會受到世界意志排斥?
顧小召同樣了解不多。
他只知道,不管是天云界修行的那些武道符法,還是在蒼梧界修行的術法神通,不僅在此地無法施展,就連記憶也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曾經修煉過許多神通道法,只不過,這些神通道法在元神中乃是一片空白,就像是黑板上的粉筆字,被某個存在用黑板擦抹得一干二凈,什么都沒留下。
這便是這方世界奇特之處吧?
一切只能從頭開始。
沒有自己出現,那位九華真君恐怕也無法完成任務,他或許熬過了胎中之謎,記得自己來自何方,記得九華真君的道號,然則,有關九重天的那些神通道法恐怕也會像自己一樣被抹得一干二凈。
如此,又談何成神?
對顧小召來說,記不得那些神通道法還是小事,畢竟,他發現自己還有著底牌,那就是無限萬象通明錄依舊存在,只不過,換了一種形式,沒有什么明心見性篇,沒有什么小無相決,沒有逍遙游,沒有破妄證真決,沒有諦聽這些術法,有的只是一片混沌,彌漫在青色星云之中,和元神融為一體,緩緩轉動著。
它還存在,顧小召只是暫時不知如何施展罷了!
這并非緊急要務,對顧小召來說,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現在這具身體有著不妥。
身體孱弱無力,腦袋昏昏沉沉,神魂和身體之間似乎有著障礙,就連抬手這樣的小動作,也是困難無比,原以為是自己貿然闖入,使得身體不適,其實不然……
獲得原主記憶之后,他知道,對方重傷臥床已有一月之久,已是瀕死境界。
受傷緣由?
似乎是從驚馬上墜下?
原本馴良的馬爾為何受驚?
獲取的記憶有殘缺,沒有答案。
這具身體的原主和自己同名同姓,也叫顧小召,或許,這便是自己出現在這里將其取代的緣故吧?冥冥中,彼此有著因果。
顧小召十五歲,出身當地大族顧氏,然而,原主這一房卻只得其一人。兩年前,父母遠游失蹤,毫無音訊,幸得有一管家照看。半年前,有父母消息從臨縣傳來,管家前往探尋,同樣失蹤。
不久,原主便墜馬重傷。
世事有著巧合,然而,巧合太多也就不是巧合了!
“咿呀……”
就在顧小召尋思之際,有人推門而入。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進得屋來,她端著一個木盤,盤上放著一個瓷碗,隱隱有藥香傳來。
瞧見少年靠墻坐著,原本一臉焦慮的少女眼神一亮,巴掌大的小臉上,笑容盛開。
“少爺,你醒了!”
說罷,少女疾步來到榻前,將木盤放在榻前的小方桌上,扭頭望著他,輕聲問道。
“少爺,今天感覺怎樣?可好了許多?”
可兒?
瞧了一眼,顧小召便有了記憶,這少女乃是原主侍女,管家的女兒,原主受傷臥床之后,一直是對方在細心照料。
顧小召沒有說話,輕輕點點頭。
可兒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著,仿佛如釋重負般笑了笑。
傻笑了一會,可兒轉過身,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看我,高興壞了,都忘了給少爺服藥,這藥湯,須得趁熱喝下,涼了,也就更苦、更腥了……”
說罷,她端起藥碗,湊近身來。
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
嗅到這藥香味,顧小召的眉頭微蹙,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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