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如潮,呼嘯而至。
這些來自無盡虛空的罡風,漆黑無比,強悍無比,拍打著山崖,遠比大理石還要堅韌的山石被黑風拍打,被黑潮侵蝕,就像風化的沙石一般化為粉末,簌簌而降,卷入黑風之中,轉瞬不知所蹤。
這是一個浮空島。
原本,這島上有高山,有溝谷,有亭臺樓榭,有莊園沃土,乃是洞天福地,神國天域,然則,已然是過往矣!
如今,神國之主已然隕落,香火信仰之力斷絕,神力不再,遍布神國的防護大陣破碎,故而,黑風從無盡虛空而來,腐朽的意志鋪天蓋地而來,無窮無盡。如此,這以各種珍稀材料為主,極盡神秘莊嚴無比豪奢的神國也就難逃黑潮侵蝕,難躲光陰沖刷,漸漸地,已然是一片廢墟。
此時,在九華真君眼中,便是一片廢土。
整個浮空島已然去了一大半,就像是被黑潮狠狠地咬了無數口,又像是一張被人狠狠撕下了大半張的畫卷,只不過,這畫卷乃是立體,總之,望上去感覺頗為怪異,違和,給人一種萬般種種,皆化虛無的感覺。
黑色罡風迎面卷來,九華真君周遭漾起一縷白光,黑色罡風便繞過了他,落在一側。
那是一座輝煌的神殿,準確地說,是曾經輝煌的神殿,九華真君進入無量天之后,曾經在這棟神殿聽過天尊講法,那時候的他,尚沒有真君之號,那時候的天尊,亦不過剛剛跨過天人第三衰。
當時,一干神靈皆意氣風發,當時,這神國氣度非凡,神光萬里,然則,過往矣!
黑色罡風沖刷神殿,神殿大半已然化為虛無,就像是被某個大能用刀直劈,剩下了小半截依舊孤單單的聳立在黑潮之下。
在九華真君眼中,這大殿的建材正在黑風中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粉化。
“唉……”
他嘆了一口長氣。
他原本有出手將其護住的意圖,在這廢棄神國重新布下一個法陣不難,可以暫時抵住黑潮的侵蝕,然而,這樣做并無必要,無非是茍延殘喘,畢竟,自己也是自身難保啊,雖然有著真君之位,然則,卻已經斷絕了香火信仰之力。
無量天,已經完了!
當初,九重天其中的某一重天,有天尊沒能度過天人五衰,神國隕落,麾下三大真君爭位,想要成為新一代天尊,成為那一重天的新主宰,其中,紫霞真君一人壓著那兩位真君,眼看便要成為新一代天尊。
這時候,自家天尊出手了,將那紫霞真君的神國破開一個洞,引得另外兩位真君殺上門去,然則,卻依舊不是那位真君的對手,迫不得已,自家天尊違規透空出手,給了紫霞真君重創,卻意外地發現了一件重寶。
能夠引來天尊覬覦的重寶,自然非同凡響,那一刻,整個九重天都被驚動了,就連正在閉關對抗天人第五衰的那一位存在都有注目過來,當時,九華真君也有感應,只不過,在眾多大能神念橫掃之下,他非常自覺地躲在了自家神域之內,并未貿然參與爭搶。
他只知道,哪怕是有著好幾個天尊出手,都未能將那重寶留下。
那件被紫霞真君收藏的重寶好像是自曝了,最終,化為虛無,不復存在,也就是說,哪怕是那一位出手,都沒能得逞。
并且,那玩意自曝之后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后果。
萬千位面與之相離,通道崩壞,香火信仰之力被隔絕,如此,相當于那一重天歸墟,不復存在。
只能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恢復,在這之前,九重天也就剩下了八重。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實際上,還有其余幾重天都受到了影響,最先出手的無量天自然受創更為嚴重。
自家天尊原本在度天人第四衰,原本有很大的幾率度過,然而,那之后沒多久便離奇坐化,無故隕落,整個神國便成為了現今這般模樣。這種情況下,原本應該由天尊麾下的真君繼位,在九華和其他幾個真君之中選出新任天尊,掌控無量天的神樞,如此,方能聚集下界的香火信仰之力,將其轉化為神力。
然而,這神樞卻被另外一重天的天尊剝奪。
這是來自那一位的意志,不容違逆。
為什么會這樣?
九華真君無從知曉緣由,他也沒有抵抗的打算,前一位反抗的真君已經被打落凡塵,化為虛無。
這無量天的眾多神靈失去了香火信仰之力,唯有躲入自家神國,好像冬眠的烏龜一般茍延殘喘,寄希望能熬過這段寒冬,寄希望上位者能大發慈悲,畢竟,若真是活生生地將這眾多神靈逼迫得全部隕落,對九重天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畢竟,位面開拓大戰本就欠缺人手。
九華真君之所以出現在這里,之所以沒有封山自守,無非是得到了一道神諭,一道來自赤霄天的神諭。
在這之前,他便來到了此地,和過往做一個切割。
就在他唏噓之際,元神忽有感應,一道符箓在識海閃耀,那是神諭召喚,凡是九重天的生靈,皆無從抵御的神諭召喚。
九華真君再次長嘆一聲,全身光華閃爍,他向著一側輕輕一點,虛空中便多出了一道光門,九華真君鉆入光門之中消失不見,隨后,那道光門也閃爍了兩下,繼而消失,唯有黑風席卷而來,無始無終。
下一刻,無盡虛空之中,一處祭臺,九華真君閃身出現在祭臺之上。
祭臺有九層,下寬上窄,篆刻著一道道的神紋,霞光閃耀,氣勢輝煌,每一道神紋都洋溢著神秘莊嚴的氣息,一道神紋即是一道法則,各種各樣不同的法則聚集在一起,哪怕是九華身為真君,亦不可抵御。
祭臺上方,有七彩霞光閃爍,乃是一個虛影,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
九華真君不敢直視上方,他只能低著頭,盤膝而坐。
沒有多余的廢話,也沒有什么復雜的儀式,當九華真君盤坐在祭臺之上,那道七彩虛影輕輕抬起手,一道七彩霞光落下,籠罩在九華真君身上。
下一刻,九華真君身形閃爍,消失在祭臺之上。
隨后,整座祭臺同樣消失不見,一道道神紋,一處處法則全都破裂開來,歸于虛無,虛空中,唯有那道七彩人影閃爍,將祭臺崩塌掀起的虛空風暴硬生生按了下去。
又過了一陣,那七彩光影也消失不見,虛空恢復如常,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這時候,九華真君化為了一道光影,在某個奇特的地方漂浮。
之所以說是奇特的地方,是因為找不到更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在這里,沒有天地,也就沒有空間概念,同樣也不存在時間,你無法感受到時間長河的流逝,一切都像是凝固的,因為沒有變化可言。
這里是絕對的寂靜,乃是一片燦爛的光影,就像是畫面一般凝固的光影,而九華真君亦是這光影的一份子。
是的,他的自我意志尚在,依舊有著思緒存在,所以依舊有著感應。
所有的一切都是凝固的,唯有思緒存在,這樣的待遇,可謂極其痛苦,比被關入小黑屋不得動彈還要糟糕,且因為沒有時間存在,這種折磨更是永恒,哪怕是九華真君已然斬掉了多余的情緒,沒有了驚恐之類的概念,依舊難熬。
必須熬過去,必須保住自我意志,要不然,只有隕落一途!
九華真君知道,現在自己所處的地方乃是一個特殊通道,通往那個世界的唯一之路,是一條另類的轉生之路。
若是能夠保住自我意志,去到那個世界之后也就有著宿世記憶,若是熬不過去,失去自我意志,那就和那些眾多光影沒有區別,由無開始,九華真君這個存在也就不復存在,化為虛無。
所以,哪怕再是難熬,他也必須保住自我意志。
這是一場和自我的決斗,勝則生,負則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言!
這便是神諭,唯有通過這條轉生之路,方能前往那個世界,唯有以那個世界土著的身份,才有可能在那里傳播信仰之道,有一分機會獲取世界之心,若是掌控世界之心,方能將那方世界歸于九重天。
只要能做到這一點,他便能成為無量天之主。
這是那一位給他的承諾!
那是一個特殊的世界!
哪怕是那一位,哪怕是那樣的存在,也無法破開空間進入那個世界,甚至是投下虛影都不可能!
九華真君能否進入那個世界,亦不過有三成勝算。
唯有真君意志,方有可能度過轉生之路,而要想將真君的神魄護住送入轉生之路,須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單是那個祭臺,便聚集了整個無量天的香火信仰之力,代價不可謂不大。
只是這一次,無量天便和紫霞真君所在的那一重天一般歸墟,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恢復如常,哪怕恢復如常,現今的那些神靈也會不復存在,只能在無盡虛空中漂浮,不知何時就會化為塵埃。
當然,對九華真君來說,這些都無關緊要。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失敗,便會不復存在!
所以,他必須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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