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的衛生防疫工作做的雖是不錯,但整個城池,李元慶卻并未花力氣進行修繕。
一行千多號人策馬進入城zhong,老孫擺手示意放緩了戰馬速度,翻身下馬,改為步行,他要好好看一看、親手摸一摸,這座大明已經失去十年、此時又重新奪回來的城池。
天啟年zhong,李元慶第一次奇襲海州時,那場翻滾的洪水,雖未對海州城造成真正實質上的傷害,但痕跡卻是留下來不少。
此時,條石青磚構架的城墻主體,雖依然高聳堅固,但淋漓之間,斑駁松動的墻體,一朵朵深綠色、甚至是深黑色的青苔,卻是生長旺盛。
雖依然可以感受到這城墻的堅固,但卻也一眼能看出來,這飽經風霜的墻體,究竟忍受了多少風吹雨打。
腳下、城墻根上,都已經被撒上了數遍生石灰粉,大部都已經濕潤、與地面融為一體,但還不少,因為向陽,依然保持著干燥,味道稍稍有些刺鼻。
孫承宗這蹣跚老人,就像是撫摸著他最心愛的硯臺,輕輕的、柔柔的,一點一點,撫摸著他身前的每一塊青磚。
李元慶本是想陪著孫承宗查探完海州城的整體狀態,然后趕緊去吃午飯,但孫承宗這般速度,顯然,行程時間是不夠了。
“閣老,時辰已是不早,您看,咱們是不是先吃過午飯,再過來城里?”李元慶小心對孫承宗請示道。
孫承宗卻笑著搖了搖頭,“元慶,不急。吃飯著什么急呢?海州的防疫工作,你做的很不錯。”
城墻周邊的空地,都被打掃的干干凈凈,肉眼幾乎看不到雜務,生石灰粉縱橫交錯,味道雖是稍稍有些怪,但卻讓人本能的便能產生安全感。
李元慶也明白孫承宗的心思,忙笑道:“閣老贊譽了。韃子陰狠狡詐,元慶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孫承宗哈哈大笑:“元慶,小心總無錯。你這樣做就對了。諸君,爾等也需得向元慶好好學習啊。”
“閣老所言極是。此行,卑職必要跟伯爺好好學習討教。”
“是極是極。伯爺的用兵,簡直出神入化,實乃我輩楷模,卑職等必定要好好學習揣摩。”
朱梅、吳襄,甚至左輔諸人,忙恭敬出言附和。
開玩笑。
李元慶的聲勢,已經如日zhong天,此時不靠近,更待何時靠近?
尤其是李元慶的勛爵是定海伯,此時,李元慶已經成功拿下了海州,這定海伯的名頭,那算是全了。
祖大壽這時也反應過來,忙恭敬拱手笑道:“有伯爺在海州坐陣,卑職等心zhong也有了主心骨。卑職此行,必定會虛心向伯爺討教,還望伯爺莫要煩氣啊。”
看到關寧諸將如此謙卑,孫承宗心情也是極好,哈哈大笑道:“元慶,老夫可是先給你提個醒啊。在用兵、練兵,你可是不能藏私啊。”
李元慶仿若回到了小學、被老師表揚一般的場景。
不過,李元慶更明白,長生營的構架體制,其實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包括滿桂、吳三桂諸人,一直在模仿學習。
只可惜,錯綜復雜的個zhong糾結,能不能學成,甚至是學像,那李元慶可就鞭長莫及了。
“呵呵。閣老吩咐,元慶怎敢怠慢?諸位兄弟有何疑問,元慶必會竭力解答。”
一行人在南門附近轉了小半個小時,這才開始往城里深入。李元慶為了防止大家餓壞了,也令火兵搞了些熱乎乎的肉餅,大家邊吃邊看,這也讓朱梅、吳襄、左輔諸人,連連贊嘆不止。
隱藏在人群zhong間的吳三桂,也是滿臉興奮。
窺一斑可見全豹。
李元慶的心思手段,包括處事的余地,那簡直就是他的教科書啊。
海州此時是空城,除了這些空空破敗的建筑,也沒有老百姓可以詢問民生,但孫承宗卻是津津有味,沒有一絲兒不耐煩。
身邊諸部將領們雖是早已經有些受不了,但李元慶都在這里陪著,他們又怎敢多話?
直到傍晚,天色快黑了,孫承宗也才意猶未盡的來到了城內官廳,查看原本屬于大明朝廷的威嚴。
官廳畢竟是皇太極的居所,很多地方,都被修繕過,整體比周圍的建筑要好一些,也要新一些。
尤其是官廳內的花花草草,長的非常旺盛,走進院子里,生氣一下子撲面而來。
讓人終于有了感覺,這不是一座死城,而是一座活生生的城。
官廳這邊的防疫李元慶也是下了大力氣,無論是深井的水質、還是周邊花草的土壤,李元慶都令人經過了精心的檢測。
按照道理,應該再穩妥些時日,再來官廳居住,但孫承宗和眾將皆已經疲憊,李元慶便直接招呼火兵,將晚宴擺在官廳內。
不過,此時人太多了,拋卻親兵,僅是將官就有幾百名,官廳內盛不開,李元慶索性直接擺在了前院大院兒里。
生石灰和各種消毒藥品,味道雖是稍稍不好聞,但卻也有個好處,城里的蚊蠅被連帶著殺死大半,此時天氣也清涼,尤其是李元慶又令人烤了十幾只活羊,誘人的肉香氣讓餓了累了一天的眾人,瞬時便提起了精氣神。
李元慶此時已經是伯爵,已經名正言順的是孫承宗之下第一人。
大家論資排輩又心照不宣的坐在各自位置上,氣氛很快便熟絡又熱烈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孫承宗心情舒暢的端起一杯酒,對李元慶道:“元慶,這杯酒,老夫敬你。海州之役,絕是我大明十幾年來第一功啊!此事,老夫必會親自面圣,親口表明皇上。”
“閣老,這……”
李元慶一時倒真有些錯愕了。
孫承宗這話,用意已經不言而喻了啊。
孫承宗笑著擺了擺手,“元慶,你是個好孩子。對你的人品,老夫是信得過的。來,咱們滿飲此杯。”
孫承宗和李元慶在喝這杯酒,主桌上,其他人卻是都有些無法壓抑的驚悚。
孫承宗這話雖是看似深奧生澀,但各人都是局zhong人,又豈能不明白其zhong深意?
老孫這是,這是要‘托孤’啊。
尤其是,京里又傳出了重開五軍都督府的消息,這……
看著李元慶臉上正笑著給孫承宗夾菜,最下首,祖大樂簡直恨不得沖上去,一拳將李元慶這張欠揍的臉砸趴下啊。
祖大樂此時不過是副將,按照規矩,他是沒資格上主桌的,此時桌上最低也是副總兵級。
但祖大樂要上桌,就死皮賴臉了,誰也不好跟他翻臉。
李元慶這邊則是直接無視祖大樂。
就算這廝上了桌,不過是末尾的末尾,自取其辱而已,又何必不給老孫面子,好好的事情,再搞出明面上的矛盾?
李元慶和孫承宗喝完酒,自然也注意到了桌上眾人各異的神情。
孫承宗笑道:“諸位,爾等都是我大明的好兒郎,今日,元慶已經為你們開了個好頭啊。老夫已經老了,未來,就要靠你們了!來,咱們一起滿飲一杯。”
李元慶看著談笑風生的老孫,心zhong一時也有些感動。
身為一個政客,又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孫承宗這話,在很大程度上來講,已經是相當到位了。
他沒有呵護他的‘親兒子’關寧,而是將事情擺在了明面兒上,雖不是托孤,卻勝似托孤,已經給足了他李元慶面子。
只可惜……
李元慶不再多想,忙笑著同眾人一起舉杯,飲盡了杯zhong酒。
一頓晚宴,一直喝到了深夜,勉強也算是盡善盡美。
不過,畢竟時候已晚,孫承宗也的確老了,他并未與李元慶敘話,早早便回到了他的房間內休息。
李元慶本是安排關寧諸將回到城外休息的,但此時天色已晚,加之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便直接安排在官廳。
李元慶肯定不會在城內休息的,對關寧這幫人,他永遠多留一個心眼兒。
朱梅倒是很想與李元慶單獨好好聊一聊,但此時明顯時候未到,他也只能暫時壓抑下去。
這種酒宴,大家看似都喝了不少酒,但真正拼酒的,只能是zhong層和下級軍官,主桌上又怎可能喝多?
李元慶騎在高大的戰馬上,慢斯條理的出城,幽幽的小夜風一吹,他的酒意已經消散掉大半。
今日,孫承宗雖是沒有完全正面表態,但李元慶卻是看的出,老孫恐怕是贊成、他李元慶登上大都督這個寶座的。
孫承宗都是如此,已經‘入了轂zhong’,更不要提,是其他人呢。
崇禎皇帝這步棋,的確是一招妙棋,但其zhong糾結的風險……也絕不小啊。
倘若到時真搞的他這天子騎虎難下……
片刻,李元慶忽然露出了一絲凜冽的冷笑。
君要臣死,臣的確是不得不死。
但,只要事情操作得當,鹿死誰手,那就不好說了……
李元慶剛剛出了城,這邊,祖大樂也已經偷偷潛入到了祖大壽的房間,低聲啐罵道:“大哥,老頭子真是老糊涂了么?他,他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他要把咱們關寧,一起也丟給李元慶?他這是盼著咱們早死,跟他陪葬么?”
祖大樂越說越氣,狠狠一拳,砸在了旁邊的墻壁上。
祖大壽被嚇了一大跳,低聲怒喝道:“老二,你瘋了。若是讓別人聽到,老子也救不了你!”
祖大樂也反應過來,忙緊張的從窗戶向四處查看。
他們住的是官廳公房,并不是獨院,萬一有人聽到了聲音,那可絕不是好事情。
好在,今日大家都喝了些酒,又是一日辛勞,周圍并沒有異常反應。
祖大樂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忙道:“大哥,若是老頭子真的犯了渾,咱們怕真就沒有活路了啊。以李元慶這狗雜碎的尿性,他還能容得下咱們?”
祖大壽此時卻是非常冷靜,片刻,他冷冷笑道:“老二,你慌個球子的。八字還沒有一撇,你急什么?再者說,咱們祖家,行的正,坐得直,又怕李元慶個球子的?倒是李元慶,上去了這個位置,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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