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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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紙花船
巴達魯的祖上,屬于葉赫部的分支。
他的父親是女真人,他的母親,則是蒙古人。
不過……在很大程度上,巴達魯其實并不能算是一個純正的女真人。
因為,他的父親把他的母親搶回來之時,她的母親似乎就已經懷有了身孕……
因為歷史傳承,包括人文地勢條件等等種種原因,華夏民族,對血脈的傳承性相當看重,但女真畢竟是蠻夷,包括蒙古人,其實也是一樣。
惡劣的生存條件使然,使得他們這些蠻夷,在很多時候,對血脈的傳承性,并不是太過較真……
哪怕是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呢?
他的結發妻子,也曾經被對手搶去了好幾年……而后,等成吉思汗強大了,又把他的妻子搶了回來,照樣視作正妻……
這個思維,若放在后世,恐怕讓人極難理解,怕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
但在此時,卻非常容易理解。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不論是蒙古人還是女真人,其實都可劃歸為游牧民族。
就如同牛馬牲畜。
哪個部族擁有的牛馬牲畜多了,就注定他們會強大。
人丁更是如此。
不同于關內,華夏民族傳承、流傳的中醫,已經很是完善,婦人在生產的時候,只要不是運氣太差,點子太背,嬰兒的夭折率已經可以控制。
但蒙古人、女真人這些蠻夷,還處在愚昧的薩滿時代,他們的新生代存活率,根本沒有辦法得到保證。
直白點來講,不管是誰的孩子,只要是能存活下來,并且被誰養大,那他就是誰的財產。
牛馬牲畜是財產,草場是財產,帳篷是財產,人力同樣也是財產。
再直白點講,血統的傳承性,是文明社會,或者是這些蠻夷中的貴族,才能做到之事,普通老百姓,連自己的存活,自己的財產生命都無法保障,又何談這許多呢?
哪怕是標榜著文明社會的西方,哪怕就是在此時這個時代,不是也照樣標榜所謂的‘初夜權’么?
不過,此時與后世不同的是,這些人顯然不只生一個孩子,就算是點子背些……幾個孩子都是別人的種,但只要不是太背,加之不懈努力……總該會是有本人的種的……
在巴達魯年幼時,老奴努爾哈赤雖已經興起,但還很孱弱,遠沒有征服其他女真部族。
在那時,女真人的主要對手,還是周邊相鄰的蒙古人,他們相互之間,一直是殺伐攻略不斷。
而大明在那時,就像是‘裁判’。
誰打贏了,就跟誰分點好處,誰打輸了,就去安慰幾句,主持一下公道,反正是耍嘴皮子的事情,又不會花銀子……
到了巴達魯十歲時,他的父親戰敗身亡,他們整個部族,都淪為了蒙古人的奴隸。
不過,女真和蒙古雖是有差別,但其中差別卻不是很大。
只是,巴達魯的身份,從‘小王子’變成了小奴隸。
但這些人天生的適應能力就很強,巴達魯很快也適應了奴隸的生活,他被安排來照顧牛馬牲畜。
蒙古人雖是蠻夷,但在豢養牛馬牲畜這方面,他們已經有幾千年的傳承了,手藝已經相當完善,這一點,便是精通天文地理的漢人也無法比擬。
巴達魯自幼便很聰慧,很快,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名合格的蒙古奴隸。
不僅喂養牛馬牲畜的手段了得,一手騎術也是出神入化,加之十六歲已經算是成年,他便被編入了奴隸中的戰斗序列。
只不過,他所屬的蒙古部族,只是科爾沁草原北部的蠻荒小部族,實力比他父親的女真部族是大些,但跟真正的蒙古巨頭,尤其是科爾沁王族這種部族相比,那就像是蒼蠅和大象的區別了。
等巴達魯到了二十五歲,他已經輾轉了五六家部族。
但此時他已經成年,尤其又有一手養馬技術,也算是技術型人才,他的幾任主子,都很看重他,慢慢的,他也有了些許財產,有了女人,有了兒子,有了奴隸。
在這個時代,蒙古人的戰馬,經過優勝劣汰,不斷的雜交結合,基本上是已經全都轉變為粗壯有力、且有非常能負重的蒙古馬。
但在黃金家族、包括幾個蒙古大部落中的王族中,還是有極為少量的汗血寶馬流傳的。
只可惜,它們的血統,早已經不再純正,已經由戰馬,變成了‘觀賞馬’。
巴達魯是在臨近三十歲,一次去向黃金家族進貢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汗血寶馬。
當然,他見到的,只是一匹中等、并不是非常純正的汗血寶馬。
但即便是這般,他卻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寶貝,并從此為之而著迷。
只可惜,以他的財力,以他的實力,根本玩不轉這東西,就像后世,一個普通的吊絲看到勞斯拉斯、瑪莎拉蒂、或者是什么大牛、小牛之類,只能是望洋興嘆,看看、想想就好了,根本不可能有摸到的機會。
不過,時代在不斷變遷。
巴達魯的好運氣很快就來了。
隨著努爾哈赤的不斷崛起,女真的勢力也在不斷壯大,尤其是科爾沁部臣服女真之后,女真真正成為了東北亞地區,最為強大的強盜性武裝集團。
而巴達魯因為會說女真語,也非常了解女真人的習性,自然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他三十歲的時候,他果斷的率領他麾下的十幾戶丁口,以及百多頭牛馬牲畜,投靠了女真。
正所謂‘如魚得水’。
很快,巴達魯便在女真陣營中嶄露頭角,并慢慢的,升到了牛錄章京的高位。
尤其是后金立國之后,巴達魯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改善,他的幾個女兒,都成了后金貴族的女人。
巴達魯終于也有機會,開始研究他的汗血寶馬之路。
只不過,汗血寶馬畢竟太珍貴了,即便巴達魯已經小有資材,卻也很難玩的轉。
搞一批中等汗血寶馬容易,但想要搞到一匹種馬,尤其是優秀種馬,卻是千難萬難。
但,老話說的好,‘只要功夫深,鐵棒子磨成針’……
在經過了數次碰壁之后,巴達魯終于找到了門路,花費了重金,從黃金家族的一個分支中,購買到了一匹中等汗血寶馬的母馬,進行了持續幾年的雜交試驗。
可惜,效果并不是非常理想。
只用汗血寶馬的母馬,就算用最上等的蒙古馬配種,但其后代,不過是稍微漂亮些的蒙古馬,但還是無法達到汗血寶馬的要求,甚至,其負重力會有下降。
慶幸的是,巴達魯最終得知了一條路徑,可以購買到中等汗血寶馬的種馬。于是,他北上跋涉數千里,穿過了遼闊的冰原,最終,與那些充滿狼性的哥薩克人接上了頭,從他們的手中,購買到了一匹中等汗血寶馬的種馬,以及三匹母馬。
回來之后,不斷雜交研究。
經過了七八年的努力,他終于摸到了一絲門道。
可惜,就在前不久,他因為與阿敏之事,受到牽連,差一點就要被處死,幸虧他及時對皇太極和濟爾哈朗獻上了三匹中等汗血寶馬的雜交品種,這才幸免于難,卻是被從北面毗鄰科爾沁部的肥美草原地帶,貶到了十分靠近遼南的青臺峪堡。
“李帥,這匹汗血寶馬,是奴才這二十余年的最后心血啊。就算其跟真正最上等的汗血寶馬相比,還有些許差距。但奴才敢斷言,就算有差距,也絕不遠了。尤其是,它今年才三歲啊。李帥,只要假以時日,只要能再有些優秀的資源,奴才相信,奴才一定可以培育中真正的汗血寶馬來。”
一說到馬,巴達魯簡直仿似換了一個人,沒有了太多畏懼,簡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李元慶身邊,陳忠和楊妙才都已經聽的入神了,便是不遠處的兒郎們,也都是豎起了耳朵,不發出任何聲音,聽著這巴達魯講故事。
此時,看著巴達魯激動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脹起來,李元慶不由一笑:“巴達魯,坦白說,你這個故事,真的很生動啊。這匹汗血寶馬,也非常美麗,不過,這恐怕還不能成為你活命的理由。”
“呃?”
巴達魯原本正興奮的快要沖上天了,他以為他早已經將李元慶唬住了,卻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這時,李元慶忽然一盆子涼水,從頭給他澆到了腳底,真的是透心涼啊。
“李帥,這,這……李帥,奴才,奴才究竟要如何做?還請李帥給奴才指明一條活路啊!”
巴達魯忙又跪倒在地上,拼命磕頭。
這時,陳忠和楊妙才這才回過神來。
陳忠本想要說些什么,讓李元慶不要傷了這老韃子,但看李元慶鎮定自若的模樣,陳忠忽然意識到,李元慶怕早已經是胸有成竹,應該用不著他來提醒。
楊妙才這邊,腦子明顯轉的比陳忠快不少。
他早已經看出來,李元慶也看上了這巴達魯的手藝,應該并不會直接取他的老命,不過,這巴達魯若是不吐出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來,怕,受點委屈,那可是決不可避免了啊。
“李元慶此人,還真是……真是高深莫測啊……”
楊妙才不敢再往下想,生怕腦子里,會不自禁的生出什么,什么對李元慶不敬的念頭,引火燒身啊。
此時,李元慶卻站起身來,笑著舒緩了一下手腳,笑道:“巴達魯,活路這東西,不是要我指給你,而是要你自己找出來。你應該知道,我李元慶麾下的兒郎們,個個與你們女真韃子仇深似海!就算我李元慶想放過你,我麾下的兒郎們,怕是也不答應啊!”
說著,李元慶一笑:“呵呵。時候也不早了。巴達魯,你仔細思慮一下。大哥,妙才兄,咱們也該吃晚飯了。”
“呃?”
巴達魯一愣,還想要說些什么,這時,李元慶卻已經大步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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