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在很大程度上,這也是古之圣賢對戰事的深刻理解。
在最短的時間內,一鼓作氣,擊敗敵人,否則,第二次、第三次攻勢,很可能就會出現‘力逮’的情況,會讓整個戰事出現變數。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李元慶對這句話,一直是深以為意,在很多戰事中,他也一直在貫徹這個思路,效果也是相當的不錯。
但,隨著李元慶的不斷成長,麾下長生營兒郎們的不斷強大,李元慶的眼界、心胸,也在跟他的實力一樣,不斷的往上攀升。
到了李元慶此時這個高度,對戰事,他基本掃一眼,就可很輕松的‘入木三分’。
仗能不能打?
該不該打?
到底該怎么打?
心里很快就會形成一個框架。
不過,如果說戰事,尤其是在對陣后金軍的戰事,是李元慶的‘專業領域’,那,現在,對另一個新的‘附加領域’,李元慶也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戰爭。
說到底,還是為了政治而服務。
此時,明軍坐擁地利之利,天時、人和,雙方雖半斤半兩,但,有著超脫這個時代五百年的掌控力,僅是地利之利,李元慶便已經足夠、將這些冰面上的后金軍、徹底打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了!
不過,因為某些‘只可意會、卻不可言傳’的東西,李元慶卻不能這么做。
他必須要考慮的更周全,不僅要保證戰事的勝利,還要照顧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事到如此,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李元慶早已經不是一個人。
他有著龐大的家庭,他有著長生營近兩萬兒郎,他有著長生島十余萬軍民。
他們的切身利益,早已經跟他李元慶緊密的聯系在一起,雖不說不可分割,但在很大程度上,卻是很難動搖。
此時,西面冰面的裂縫,大概已經開裂到了五六十步左右。
海面上,到處都是浮冰、浪花,夾雜著一個個哀呼慘叫的后金軍士兵,不斷嘶鳴的戰馬,顯得非常混雜,而又極為殘忍。
對面,武納格也真漲了記性,他的主力,已經退到了一里多之外,前方,有少數手腳靈便的后金軍士兵,正利用獸皮、氈布來‘搭橋’,鋪在冰面上,想要借住這些東西的粘合力,牽線搭橋,營救這些落水的后金軍士兵。
可惜,此時天氣實在太冷了。
后金軍本就是打的突襲的好算盤,幾乎每人身上都披著雙甲、甚至是三甲,各項裝備都非常齊全。
若是在地面上,這些寶貝,當然是殺人放火的好利器,但,此時他們掉到了海里,這些東西,卻成了要他們命的催命閻王。
冬天本來就穿得多,‘撲通’掉到水里,瞬間便會冰涼的海水將全身都濕透。
混雜著海水,也許,不到一分鐘,一個人本身的體重,就可能迅速猛增兩倍,三倍。
再加之這些鎧甲。
再加之這冰冷刺骨的海水,恐怕,就算是‘超級飛魚’菲爾普斯,一個猛子扎下去,那也別想再上來啊!
武納格也很快發現了救援已經不現實,而這時,前方長生營的鳥銃兵們,已經紛紛跳出了據點,來到海岸邊的冰層上,利用他們最擅長的‘段擊’式射擊方式,不斷的壓制著對面后金軍的救援。
此時,雙方相隔差不多有百步左右。
主要是斷裂的冰層,就差不多有個六十來步了,長生營鳥銃兵兒郎們的鳥銃威力,在這個距離,基本已經是很微弱了,在實際上,很難對這些救援的后金軍士兵造成真正的殺傷。
但耐不住這心里的威懾啊!
誰又能在海水、狂風、加之鳥銃射擊的多重作用力下,還能穩若泰山,去營救他們的同伴們?
在嘗試了大概十幾分鐘之后,武納格只能咬著牙選擇了放棄,令他的大金勇士們開始退后。
但已經是這般,武納格也不敢輕易放棄,想走,卻又不敢走,只能退后在岸邊兩百多步外,對著明軍這邊大罵不絕。
而明軍卻也是毫不示弱。
雙方的嘴皮子罵陣,簡直比實際戰陣,還要激烈一百倍。
觀景臺上,看著兒郎們罵的興起,李元慶的嘴角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大局已定矣。
歷史上,靠屠戮覺華島萬余大明軍民起家的蒙古韃子武納格,此役,他就算不死,卻也足夠這狗日的脫層皮了!
這時,順子急急攀上了觀景臺,快步來到了李元慶身邊,低聲對李元慶耳語幾句。
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
沉吟片刻,他用力拍了拍順子的肩膀,笑道:“小子,干的不錯!傳我軍令!留官滄海部守衛營地,其余主力,跟我追殺北端的狗韃子!”
順子大喜,趕忙一個立正,“是!”
李元慶親自出戰,趙梅幾女也很想跟隨,但李元慶一個眼色,示意她們留在這里,趙梅幾女就算想,卻也沒有辦法,只能乖乖在這邊觀戰。
很快,這邊已經聚齊起來近兩千余長生營的兒郎們,李元慶快步翻身上馬,大喝一聲,“走!追殺韃子!”
“將軍萬勝!”
“長生營萬勝!”
“萬勝!”
“萬勝萬勝……”
兒郎們的士氣早就被提起來,忙快速跟著李元慶的戰馬,一路向北狂奔。
此時,靺鞨口北端的韃子,已經逃亡到海上多半。
李元慶規劃的爆破點雖然很足,但畢竟人手還是少,關鍵是時間太短了,維護正面戰場,已經消耗掉了工兵兒郎們絕大多數的精力,更不要提,還有這么嚴寒的天氣了。
對北端這些溝壑,李元慶就算有心,卻也沒有太多余力了。
不過,覺華島西側海岸爆破形成的影響力,對這邊也有了波及,這邊有些地方,也被震開了不少碎冰,口子差不多有十來步。
那些先期逃亡的韃子走運,在溝壑開裂前,便已經沖上外海上更堅固的冰層。
但那些猶豫的韃子,包括在后面的韃子,卻就沒有這么好運了。
雖然最終他們還是拼命逃掉了不少,但此時,在前方,還是有三四百韃子,緊緊蜷縮在海岸邊,依靠他們的箭雨,妄圖同明軍對持。
段喜亮、孔有德、姚撫民、金冠等一眾將領,也在跟對面的韃子展開‘大型罵戰’,企圖用言語攻勢,逼迫這些韃子投降。
畢竟,他們雖是人少,但卻盡是騎兵,萬一沖起來,兒郎們這邊,就算可以將他們全部吃下,但傷亡,卻總還是不可避免的。
仗已經打到了這個份上,大局都已經定了,若再枉費兒郎們的性命,那就是不智了。
看到李元慶過來,段喜亮一眾人趕忙圍過來問好。
“將軍,這些狗韃子的馬,可都是些好馬啊!若這般輕易把他們殺掉,實在是太可惜了!卑職便妄自做主,沒有即刻沖鋒,而是想多逼他們一會兒,看他們有沒有投降的可能。”
段喜亮趕忙對李元慶解釋。
李元慶緩緩點了點頭,片刻,笑著用力拍了拍段喜亮的肩膀:“喜亮,此事不錯!想要揉捏敵人,就得先掌控大局!此時,大局已定,這些狗韃子,已經像是面團,任由咱們揉捏了!”
聽到李元慶贊賞他的這個決定,段喜亮不由樂開了花,‘嘿嘿嘿’直笑。
李元慶對戰馬的渴求,包括兒郎們對戰馬的渴求,更包括他段喜亮對戰馬的渴求,他可是比誰都了解啊!
這三四百韃子,足有六七百匹戰馬。
這可都是真正的蒙古好馬啊!
若是用銀子來論,怕,二百兩都未必能買到一匹啊!
孔有德也忙快步湊上來,“將軍,想讓這些韃子投降,依卑職看,恐怕很難啊!還是避免不了要流血啊!”
李元慶點了點頭,“找幾個會說奴話的兒郎,去前面喊話!就說我李元慶來了,若他們肯投降,我保他們不死!”
“是!”
十幾個會說奴話的士兵,忙跑到了戰陣前方,對著這些韃子大聲喊話。
對面這些韃子頓時一陣燥亂。
一旁,姚撫民忙道:“李帥,這,這些韃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這,這要是放過了這些韃子……”
金冠忙道:“姚參將,李帥何等高瞻遠矚,豈容你在這里非議?李帥這么做,畢竟是有著深遠的籌謀,你這是在懷疑李帥么?”
“姓金的,你!我何曾這般說過?我又怎敢懷疑李帥?明明是你,你有私心那!”
眼見兩人又要掐起來,李元慶臉色不由一凜,“都給老子閉嘴!這是什么時候?還有心思在這里掐架?”
“是!”
眼見李元慶發了話,兩人都不敢再多言,趕忙恭敬行禮,不敢抬頭。
片刻,李元慶忽然一笑:“姚參將,你說的倒也是道理。不過,這些韃子的好馬,真讓人眼饞那!若是就這般輕易被咱們射殺,你不覺得,有些可惜么?”
“呃?”
姚撫民也明白了李元慶的意思,忙道:“李帥高明。但卑職以為,若是不將他們殺掉,咱們很難得到他們的馬啊。”
李元慶一笑,卻不再理會姚撫民,靜靜的看向了前方。
姚撫民眼見李元慶這姿態,也不敢再多言,心中卻是憋屈的不行。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場仗,又是李元慶的籌謀,才如此輕易,得到了現在的結局,他就算是不爽,決定權卻還是不在他的手里。
金冠卻是在一旁冷笑。
這姓姚的,簡直他娘的跟茅坑里的臭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不過,他敢頂撞李帥也好,等下分功績的時候,嘿嘿……
李元慶自是注意到了姚撫民和金冠的神色,但片刻,他便錯開了目光。
古人那句老話說的好,‘共患難易,共富貴難啊’。
姚撫民這廝,在很大層面上,倒也算是個難得的好官了,可惜,對政治這個詞,他連邊也沒有摸到啊。
屁股決定腦袋。
不放長線,又怎的能釣到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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