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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沈家洼村很熱鬧。與之前發生命案時鬧得三個村子人心惶惶不同,這一次空氣中都彌漫著八卦的味道。饒是趙清茹這個除了上工,基本就宅在家里的家伙,這段時間陸陸續續也聽了好幾個不同版本。
經過趙清茹將聽到的那幾個版本重新整理,大致理出了一個比較接近事實的版本:那位前幾日坐著吉普車來村里的所謂大人物,其實也就是鳳瑤山縣的二把手,在那位知安會主任夏兲王八的帶路下,特意跑這一趟,自然是為了自己曾經的老領導。據說,這位老領導,有個孫女在沈家洼村當知青。
不用問啦,都找到了徐嬸子家,那老領導十幾年未見的孫女便是那朵小花。
那位二把手在夏主任陪同下,由村長徐老頭帶路找上門時,那朵小花正五花大綁地被關在柴房里,肚子里已有差不多三個多月的身孕。
趙小花自從“嫁”進徐嬸子家,日子過得并不好。當然最初那半個月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畢竟清明節那天剛剛沒了孩子,還在做小月子中。徐嬸子為了能盡快抱上孫子,還是咬牙下了點血本,將人照顧得還算周到。
等到趙小花出了月子后,徐嬸子就翻了臉,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將趙小花跟自家腦子已經很有問題的寶貝兒子徐飛關在一起。要說徐飛,原本也還算正常,也就是偶爾發病時癲幾下而已。結果讓趙小花一磚頭下去拍傻了。
人雖說傻了,已經開了葷腥的徐飛本能還是有的,而且在某方面非常有“天賦”。趙小花被折騰了不到半個月,便授粉成功,孕育出了小果實。
徐嬸子為了怕趙小花再次發生意外,讓她沒了孫子,便不客氣地將人給五花大綁關了起來,每天定時投喂食物跟水,就連上個衛生間也全程“保護”。趙小花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每一次都被很快鎮壓了下來。
結果那位二把手跟夏主任到了徐嬸子家,簡單地幾句話,讓趙小花知道自己還有一位嫡親的爺爺尚在人間。原本了無生氣就跟遭了瘟的老母雞似的趙小花,就像信了春哥喝了滿滿一大升鹿血似的,整個一原地復活,而且還是套上了各種加成。原本已經低值臨界點的戰斗力再次滿格無限接近。
被解救出來的趙小花,自然不愿意繼續待在徐嬸子家。問題徐嬸子也不是那坐以待斃的主。其實趙小花是死是活,徐嬸子根本不在乎。徐嬸子最在意的,當然還是趙小花肚子里已經三個多月,那唯一的希望,那個寶貝孫子。倘若讓趙小花就這么離開家,但凡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猜到,趙小花肚子里的那塊肉,百分之兩百一定不會留下來的。
要說徐嬸子也是個妙人,當著那位二把手還有夏主任的面,一改往日囂張風格,直接切換成了悲情苦主風。當然,這里也有普通小老百姓害怕官爺的因素在。更何況徐嬸子平日里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雖說留不留孩子,屬于關起門來的家事,外人本不該干涉。但這里到底有觸犯到法律。旁的不說,當初徐嬸子那寶貝兒子不就犯了流氓罪嘛,當然趙小花也犯了故意傷害。再加上徐嬸子這般將趙小花五花大綁,那邊是非法拘禁他人人身自由。雖說事出有因,但到底觸犯了法律。
要說徐嬸子也敢作敢當,也不曉得得了那位“幕后高人”的指點,竟然非常爽快的認了罪不說,還主動跟那位二把手還有夏主任說,趙小花想要離開徐家要說容易也有點難,要說難其實也簡單。
說白了一句話,只要生下孩子,而且還得是個健康的孩子,想去哪里都行。要不然,光腳不怕穿鞋的,大家慢慢耗唄。
徐嬸子之所以如此硬氣,只因為趙小花跟徐飛當時結婚時,不僅僅擺了酒席,還扯了結婚證。這才是最關鍵的。
扯結婚證這事,絕對是出乎所有看戲人的意料之外。暫且不管趙小花年紀不到法定結婚年紀,這結婚證是怎么給辦出來了。七七年這會兒別說農村,城里結婚大多都是以辦了酒席,宴請了親朋好友為準。城里或者好一些,會去民政局扯結婚證,在農村基本就沒扯證的。以至于后來,娃都生了,都一道生活了好多年,在法律上嚴格講也只是非法同居,而非結婚的都為數不少。好在在新婚姻法頒布前,這種事實婚姻還是承認的。
問題這倆人偏偏就是扯了結婚證。顯然,徐嬸子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她的這個兒媳婦是絕對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跟她寶貝兒子安心過日子。
趙小花想馬上離開沈家洼村這個對她而言是屈辱的是非之地,當然肚子的那塊代表著屈辱的肉是一刻都不想留。偏偏徐嬸子一家拿捏住了趙小花的這個軟肋。即便夏主任要挾徐嬸子,要將徐嬸子,還有犯了流氓罪的徐飛關進監獄,也沒能讓徐嬸子一家人松口。
現在徐飛腦子有問題,屬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能不能以流氓罪定罪還兩說。反正徐嬸子將限制她人人身自由的罪名一力扛了下來。趙小花想要離開,就得平平安安地生下肚子里的那個孩子。
一時間,好像僵在那里。
但在趙清茹看來,這事不管最終如何妥善解決,徐嬸子這頭是一定玩不過那朵小花的,只是可憐了那個無辜的嬰孩。
“汝兒丫頭,你這是咋的了?”閑來無事的錢奶奶一邊糊著鞋墊,一邊跟趙清茹聊著天。見趙清茹臉色有些異樣,便隨口問了一句。
“也沒什么。在想今天上工時,胖嬸跟我說的那朵小花的事兒。”
“咋的,還僵在那里?”
“嗯。不過我覺著差不多該了斷了。”都說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是知己知彼針鋒相對的那個對手,這話還真沒錯。趙清茹跟那朵小花可以說前前后后交鋒了好幾次,雖說多數時候是趙清茹占了上風,可贏了也不見得有多少值得慶祝的。
“不能吧不是說不生下那個孩子,堅決不離婚嘛。”正在家里串門的三桃在一旁插嘴道。
“那個孩子,老婆子瞧著,多半是生不下來。”別看錢奶奶之前并沒有跟那朵小花打過交道,只不過偶爾從趙清茹兄妹倆跟呂迎春以及田學家偶爾透露出的只字片語里,已經對趙小花有了大致的印象。
“哎?錢奶奶,為啥你也這么說?我姆媽跟我爹閑聊時,也說那個孩子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看來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誰都不傻。
趙清茹沒吭聲,一方面在那個孩子覺著有點兒可惜,但另一方面趙清茹其實并不贊成趙小花生下這個遺傳基因上可能存在缺陷的孩子。即便每一個能降生在這個世上的孩子都不容易。從生命最初的起源開始,便是激烈的競爭。因為只有那些個活力最強游得最快的小蝌蚪才有機會。
但在這個問題上,換做是趙清茹,可能也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果不其然,過了兩天,便傳出了趙小花再次流產的消息。已經三個多月的胎,按理說應該沒那么容易掉才行。偏偏狗血的事兒就是這么發生了。最讓人覺著詭異的是,這次害趙小花沒了孩子的,竟然是一個人住在隔壁竹林那邊小屋的田學家。
徐嬸子親眼瞧見田學家將趙小花推倒在地上,不過在此之前,田學家跟趙小花之間有沒有起爭執就不得而知了。徐家嬸子見到自家兒媳婦趙小花身下又是一大灘血后,可以說一下子奔潰了,沖上去便是連抓帶撓的。等到附近聽到動靜的村民匆匆趕來,將徐嬸子跟田學家分開時,田學家那張臉整個一大花貓,最深處都能隱隱瞧見骨頭了。
趙小花第二個孩子竟然是在八月二十九,中元節這一天沒的。趙清茹有時候真的不曉得這朵小花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要流產,好歹也挑個日子。第一個孩子是清明節,這次偏偏是七月半
趙清茹從前從來不相信什么鬼怪傳說,可自從莫名地重生在自家婆婆身上后,有些看法稍稍有所改變。這舉頭三尺有神明什么的,趙清茹還是相信的。即便沒有神明一說,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小產兩次,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吧。
趙小花將來會不會習慣性小產,趙清茹并不知道。不過從胖嬸那里聽來的八卦講,兩次負責給趙小花瞧病,村里穩婆第一人,村長徐老頭家的曲嬸兒那里傳出來的風聲,說趙小花將來想要生娃得好好調養身子,要不然一個字,難!
這算不算不作不死,趙清茹不知道,現在也只求著這朵小花,離開沈家洼村后能順順當當地過她的小日子,以后跟她再無干系就好。
知道趙小花要離開后,看在好歹也曾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份上,趙清茹還是去送了一下。最主要的一點某朵小花托人捎來了口信,說是有話要跟趙清茹講,要不然就不離開。趙小花離不離開沈家洼村,趙清茹根本不在乎,只不過現在趙小花越發懂得如何利用身邊的資源了。
這不,當著那位二把手,還有那個知安會夏主任的面,讓錢東方來當這個小信差。
“錢大哥,你說我若不去,那朵小花會不會真的不走,選擇繼續留在村子里吧。”
“不能吧,這包裹行李什么的都裝上那車子了。”錢東方其實并不想跑這一趟,誰讓那趙小花是當著那個夏主任的面,還有旁邊那個一看就是個大官老爺的面。錢東方現在很是后悔,早知道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那個,清汝妹子啊要不你就遠遠地過去送一送?”
“不想去。這種擺明了有問題的送行,有必要么?”趙清茹從座位上站起了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上山下鄉到沈家洼村當知青,雖說還沒有一年,但趙清茹已經學會看天色,大致判定什么時候了。
“錢大哥,不是我趙清汝不通人情,只不過這趙小花打從她跟我們搭乘同一趟火車那會兒開始,這仇便已經結下了。她乘著大晚上偷吃我跟迎春買的醬排骨。當然我也沒跟她客氣,在醬排骨上撒了瀉藥,讓她好好地清了兩天腸子。后來”
“”錢東方那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要說趙清茹跟趙小花之間不和,錢東方做為沈家洼村所有知青里,信息最靈通的一個,其實早有耳聞。最初時,錢東方只當是這倆小丫頭住在同一屋檐下,難免起齟齬。誰曾想,這爭端起源發生的時間竟然還要早。
“最近的一次,錢大哥你應該也聽說了。清明節那天,將我推下水洼害我發燒不說,我跟我哥好心將她搬回來,竟然還想冤枉我推她,害她小產。你說,我們倆之間還有可能和解么?”趙清茹三言兩語便將自己跟趙小花之前的事,跟錢東方敘述了一番,“現在雖然不是很清楚,派人來找趙小花的那位至親,到底是多大的官。但有一點,我幾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得了勢的趙小花一定不會就這么放過我。弄不好還想讓我嘗一遍她曾經遭遇的那些。”
“不,不能吧”錢東方瞪大了眼睛,其實也不是很相信趙清茹對他講的這番話。不過轉念一想,按著那朵小花那小心眼,睚眥必報的性子,沒準還真讓趙清茹給說中了。
“所以,即便我現在特意跑過去送她,卑躬屈膝,甚至跪在那朵小花面前,只怕也未必能消得了心底的那口怨氣。既然如此,送與不送,又有什么區別咧。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在家多休息會兒呢。外頭多熱啊。”
“也是。”錢東方撓了下頭,“還別說,清汝妹子,你這屋子還真就比我住的那地方涼快些。”
“行了,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不行,我還是先去后山那邊多逛逛,先躲一下的好。說不準今兒運氣好,還能套幾只兔子回來。”本想立馬回去復命的錢東方思忖了片刻,便有了主意了。真不愧是沈家洼村諸知青里,腦子最活絡的那個。
趙清茹笑了,目送錢東方離開。
一直在自己房里,錢東方以為沒在家的趙清山等錢東方離開后,才陰沉著臉從里屋走了出來。
“汝兒。”
“大哥,你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
“那朵小花的事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論家世,貌似我們家也不是毫無根基吧。”趙清茹嘴上雖這么說,但實際上并沒有想過太指望家里。自家便宜老爹什么德行,趙清茹其實在大院趙家時,便已經親身體驗過一把了。要說沒被傷到,那絕對是騙人的。
“看來還是有必要查一下,穩妥一些。汝兒,這事,你就別管了。”
“好,我不管。”
趙小花到底沒等到趙清茹過來送她,就被那位等著有點兒著急的二把手給塞進了吉普車里。因為臨走前沒能耀武揚威一把,這讓本就心存怨恨的趙小花心底的怒火越發旺盛。偏偏這會兒,趙小花在沒見到這個世上自己唯一的至親前,什么都做不了。
之前明里暗里已經吃過太多次虧的趙小花將這筆賬再次記在了心里,隨后低著頭很是乖巧的跟著那位二把手還有那位夏主任離開了沈家洼村。
也虧得趙清茹沒來送行,要不然一準被現在的趙小花嚇一大跳。兩次小產,尤其最近的一次小產,根本就沒能好好臥床靜養,就出門了。以至于本就不胖的小臉兒就跟脫了水一般,一下子纖瘦得太厲害了,面色憔悴且蒼白。唯一不變的,可能還是那雙眼睛,本就瞧著有點兒兇狠的目光,看起來越發凌厲了。
趙清茹是九月初離開的沈家洼村,半個月后,在燕京再次召開了所謂的高等學校招生工作會議,在會上關于是否繼續采用“推薦上大學”這種招生方式,進行了激烈討論。不過最終,還是決定恢復之前差不多停止了十年的全國高等院校招生考試,以統一考試,擇優錄取的方式取代過去的以推薦式選拔人才上大學。
等到了十月,過完了國慶節后沒多久,各大媒體廣播電臺便爭相報道恢復高考的消息,并透露出本年度高考將于一個月后在全國范圍內進行。
這個消息,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饒是地處山溝溝,出行不怎么方便的沈家洼村,也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真的可以參加高考,然后上大學了?
不僅知青不相信,就連村里的村民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幻聽了。確切消息傳來后,除了躍躍欲試的外,也不乏一些說酸話的人。
也難怪,就拿上山下鄉的知青來說,短則兩三年,長則七八年沒摸書本了,而給復習準備考試的時間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怎么可能來得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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