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幾十年，能找到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不容易。
“那行，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屋了。明天……”
趙清茹幾個所居住的屋子位于竹林，本就比較偏僻，除了徐家嬸子家住在附近外，再無旁的人家。唯一被驚動的人家，徐家嬸子確實還沒睡，甚至還在為最近消耗得太快的瓜子花生而心疼不已，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被趙小花鬧出的動靜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什么？”
“冷死我了，快，快給我開門！”
“小汝，現在怎么辦？”呂迎春聽著縮在床上的趙小花，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咳嗽聲，多少有點兒不忍心。
“巧了，我跟迎春也正想跟田大哥提這事呢。”趙清汝關上房門時，習慣性地稍稍留意了一下距離并不遠的院子。
至于某朵不幸著了風寒的花嘛，趙清茹早想好了對策，一點兒都不擔心她會瞧見。一顆白加黑的黑藥片，保證一覺睡到天擦黑。
趙小花頓時傻眼了。回過神來的趙小花立馬在院子里大呼小叫起來，對著木門連敲帶踹了半天，也沒能驚動屋里的人起來開門。
“趙小花，想要我們給你開門也行。我們得約法三章！第一條，不屬于你的東西不準亂碰！”為防萬一，這一條必須的。
“行！”門外正吹著寒風的趙小花縮了縮脖子，咬牙答應了。
田學家并不知道趙清茹已經發現他每天晚上都會親自再檢查一次院門，之前幾天，他已經好幾次發現那位晚歸的趙小花回來后，都不將院門鎖上，就這么虛掩著。萬幸的是，屋子的房門還有鎖上。但這并不能說明這房門是那趙小花鎖好的。萬一哪天，那個趙小花睡到半夜，起來把門給打開了，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兒。
呂迎春與趙清茹彼此對視了一眼后，非常默契地立馬轉身進了屋，隨后果斷關上了房門。誰也不是傻子，本想太太平平地度過最后一個晚上，既然要玩，那干脆再玩得熱鬧一點好了。
“美得你！”趙小花立馬將藥丟進了嘴里，然后一口氣連喝了好幾口熱水。趙小花也不怕趙清茹給她再下什么瀉藥，反正她也想好了，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拍兩散。
“這條我做不到！我又沒手表，都不知道具體時間，除非趙清汝你把你的手表給我！”趙小花立馬意識到這是屋里的兩個臭丫頭對她最近連著幾天的晚歸不滿吶。趙小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了一下，便想到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借口。
門因為有了那長板凳子的阻擋，趙小花的這一記踹門力道明顯削弱了不少。再加上趙清茹所站的位置，趙小花顯然沒能算計到人。
在最初時，趙清茹就有想過她跟呂迎春住竹林這邊的小屋，讓田學家跟她大哥趙清山擠一間屋子，大屋就便宜給趙小花一個人居住。只不過當時并不清楚田學家的為人，這個念頭也就一閃而過了。
“呂迎春趙清汝，你們睡了沒？”
趙清茹到沈家洼村時，雖說還未趕上秋收，時間上其實也差不多了。所以這段時間的伙食其實吃的還挺不錯的。雖說是混著番薯土豆玉米等雜糧熬制成的稀米粥，好歹還配著雜糧饅頭、菜餅什么的。偶爾，還能吃到餃子、菜肉包子什么的。
這一天，呂迎春習慣性地將洗腳水潑到院子里，轉身回了屋子后，猶豫了許久還是沒將房門給反插上。鄉下屋子用的依舊是老式的銅鎖以及木栓子。若是從里面插上門栓子，外頭的人正常情況下就沒辦法推開門。
“第二條，除特殊情況，晚上最遲回家不得超過晚上八點。晚上負責將院門以及房門關好！”
這讓趙清茹著實覺著憋屈的很。正當田學家前腳才離開，還沒回到自己個兒的屋，某朵花踩著歡快的步伐，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心情甚是愉悅地推開院門，從外面（隔壁）回來了。果不其然，院門只是非常隨意地關了一下。
“可不是。還得瓜子花生糖果這些招待著。我估計啊，徐家嬸子怕是連腸子都要悔青了。”呂迎非常不厚道地笑了起來，一點兒都沒掩飾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
“是這樣的，我哥打算忙完秋收大伙兒空閑下來后，再起幾間堂屋。等房子蓋起來了，我們三個就搬過去住。原想著這段時間在這邊湊合一下，現在看來某朵花著實不安分。所以我就想著我跟迎春這段時間不如就搬到田大哥你那屋住，田大哥你就委屈點兒跟我哥擠擠，先熬過這段時間再說。誰曾想……”
“明天一切照舊，我打算上午請半天假。”趙清茹打斷了田學家的話，朝著田學家跟呂迎春眨了眨眼，隨后輕聲解釋道，“不管怎么說，也得給某朵花點驚喜不是么。要不然這幾天那朵花天天上隔壁，一留便是幾個小時，真的也蠻辛苦的。”
徐家嬸子那叫一個肉疼喲，為家里本就所剩下不多的瓜子花生。
“我再等等吧。”趙清茹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時針已經快指向九點的位置了。九點這個時間，在幾十年后的未來，在大城市打拼的現在都市人而言，極有可能才剛剛回到家，吃完或者正準備吃相當于宵夜的晚飯。可在76年，在落后貧窮的沈家洼村，只怕絕大多數村民都早早地上床準備歇息了。
“隨你信不信。”趙清茹從廚房里翻出一只看起來還算干凈，卻依舊覺著油膩膩的碗，將搪瓷杯里的米粥倒了出來。隨后又往趙小花平日里常喝的水杯里倒了點熱水，將那顆黑乎乎的黑片放到了趙小花的面前。
“你會那么好心給我帶米粥？”睡得迷迷糊糊，只覺著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趙小花睜開了眼，很是意外地看向趙清茹，怎么都不敢相信趙清茹會這般好心。
“還沒回來？”
“先別管某朵花了，你快進被窩吧。一會兒好不容易泡暖和的腳又該冰涼了。”趙清茹重新將厚厚的襪子套回腳上，穿上棉鞋后，倒是并不冷。
“其實也沒什么大事。”田學家推門進屋后，習慣性地環顧了一下屋子，瞧見趙小花那異常凌亂的被褥后，眉頭微皺了一下。
“行行，趕緊給我開門！阿嚏，阿嚏！”
想到只要成功，就什么仇都得以報了的趙小花，只覺著瞬間看到了絲希望。因為舍不得用手電筒里本就剩下不多的電量，也沒洗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床鋪后，便脫了外套，鉆進了冰涼的被窩里。
“不清楚，想來問題應該不大。”趙清茹正準備開門出去，便聽到敲門聲。
“誰知道。”反正只要熬過了今晚就行……趙清茹心底也沒什么底，若真是不管不顧，瓦盆碰瓷器，怎么都覺著虧。
趙清茹拎著裝著雜念米粥的搪瓷杯，回了竹林那邊的屋子，呂迎春、田學家跟趙清山則拿著農具，直奔地里。說起來現在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收割秋稻了。趙清茹這般請假，其實挺容易招惹到非議的。萬幸的是，現在多了個現成的借口，誰讓趙小花突然重病臥床了咧。
“干嘛啦，這大晚上的，又沒人回來。”趙小花有點兒心虛地抬眼看了眼院子外頭。
第二天，趙小花因為大晚上地在院子里吹了會兒涼風，毫無意外地著了風寒。
經過這幾天的磨合與不著痕跡地試探，趙清茹發現田學家性格偏于內向，喜歡將事兒悶在心里，但本質不壞，不失為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旁的不說，最近這幾天，趙小花每天晚上都會出去串門子，回來的時間是一天晚過一天，趙清茹跟呂迎春因為跟趙小花同住一間屋子，不得不硬撐著等著某個明顯是故意晚歸的妞。住在隔壁的田學家也跟著每天很晚休息，堅持等某人回來，親自確定院門跟門窗都關好后才熄燈睡下。每天早上，田學家即便不是村里最早起床的一個，也能排在前幾位里頭。
“呂迎……阿嚏！阿嚏……”門外的趙小花正想反駁，卻不想鼻子一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呂迎春想了想，同意了。三個人一道去趙清山那兒時，順道就將田學家本就不多的行李搬了過去。趙清山將前一晚剩下的雜糧米飯加了點，熬成了稀米粥，知道趙小花感冒后，便給她留了大半海碗。
“誰曾想想到一塊去了，是不是？”田學家的眼眸明顯閃亮了一下，眉眼隱隱帶著笑意。
“她還真敢想。”呂迎春發出一聲驚嘆聲，隨即提高了音量對著門外嚷嚷道，“趙小花，既然你不知道具體時間，這大晚上的你就別出去了，免得又鎖在外頭院子里吹冷風。”
“這是我姆媽從國外帶來的好藥，專治傷風感冒。要不是怕你回頭把感冒傳給我跟迎春，我才懶得管你。你若不吃，把藥片還給我！”
徐家嬸子豎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這些天那個趙小花在她面前說的那些話，只怕全是忽悠騙她來著。說什么家里那倆小漂亮丫頭，在她面前乖巧聽話得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事實的真相根本就是那個好吃懶做的丫頭被那倆小妮子給打壓住了才對。
“小汝，田大哥能同意嗎？”呂迎春見此，將被子一掀，準備下床同趙清茹一道過去。畢竟這會兒已經是大晚上，孤男寡女為防萬一，還是稍稍避諱著點兒好。
趙小花可算是睡著了。趙清茹立馬轉身將自己跟呂迎春這段日子所睡的那張大床收進自己那個秘密倉庫里，隨后又跑到隔壁小屋，將田學家那張木板床也收了。誰曾想，竟然讓趙清茹有了意外的發現。
“對啊對啊。”一旁的呂迎春連連點著頭。
“趙小花，把院門關好！”站在屋門口的呂迎春見趙小花再一次忘記鎖院門，便提醒了一句。
“我在屋里尋思了幾天，覺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所以，就想著是不是我搬去倉庫那邊，跟那兒的男知青擠擠，呂迎春趙清汝你們倆就搬我那屋睡。雖說我那屋朝西，兩個人住可能小了點，好歹晚上不用像現在這樣干等著。”
若不是趙清茹跟呂迎春搬到竹林這邊的空屋子那時間尚短，趙清茹跟呂迎春平日里進出活動一直保持著警惕心，再加上家里好歹還有田學家這個男人在，徐家嬸子那邊暫且也不敢太過分。但隔三差五的試探不是沒有，趙小花一天比一天晚回來，又總是粗心大意地忘記關好院門其實就是種試探。
“那小汝你呢？”
“答應，答應。我全依你們，總行了吧。阿嚏！”
“迎春你的話倒是提醒我了。確實得好好的跟某朵花說一聲，或許得限制個門禁時間！”
“小汝，你去哪里？”
趙小花抽吸了一下鼻子，不得不轉身將院門的木栓插好，隨后乖乖地在白紙上歪歪扭扭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并將所謂的《約法三章》通過門縫重新塞回去。
“那行，明天我就搬過去。這下是真的要給趙哥添麻煩了。”田學家并沒拒絕，反而很是爽快地應了下來。其實這段日子相處下來，雖說時間尚短，但田學家也瞧出趙家兄妹倆那實在且有點兒矛盾的脾性。不喜歡被人平白占了便宜去，可若是被認可，成為了朋友，其實兄妹倆都不怎么在意是否吃虧。
“啰嗦！不干不凈吃了沒病懂不懂！”趙小花直接打斷趙清茹繼續說下去，端起碗，也不洗臉刷牙，直接呼嚕嚕地將米粥喝下去一半。喝下一碗米粥后，人倒是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每個禮拜或多或少能沾到點兒肉味，是肯定的。
“我來照顧她。”趙清茹附在呂迎春耳邊輕聲道，“順便把我們的東西轉移一下。原本就打算上午請幾小時的假來著。”
“把院門關好，簽好協議后，我們就開門！”
“是啊。一天比一天晚。”
雖說現在的社會風氣總體來講還是非常不錯的，雖說達不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地步，作奸犯科的幾乎沒有。可凡事有個例外，尤其知道隔壁住著超級不省油的沈家嬸子，家里還有個很有問題的老兒子尚未娶媳婦后，趙清茹跟呂迎春平日出門都不太敢落單。晚上自然更是不敢不鎖房門就休息。
“喝完了粥后，把藥吃了。我說趙小花，你好歹也是個姑娘家，稍微注意下個人衛生。要知道病從口入。回頭……”
“第三條，保持屋里院外還有廚房的整潔干凈，輪流打掃院子。”
“喂，趙清汝，你把煤油燈吹滅了，我怎么辦？！”趙小花沒想到趙清茹竟然這么絕，一點兒光線都不留給她。趙小花不是沒有手電筒，問題手電筒需要用電池，電池可不便宜。
“我們管你怎么辦呢。”早躲進被窩的呂迎春借著小手電筒那點幽暗光芒，朝趙清茹豎起了大拇指，隨后壓低了嗓門道，“今天應該回老實點吧。”
當然，無論是田學家也好，還是呂迎春也罷，雖說家境都挺一般的，卻都不是那種喜歡平白占人便宜，心思不純的主。
拿到了趙小花所簽的《約法三章》后，趙清茹才慢悠悠地打開了房門。當然，在開門前，還是留了個心眼，將一長板凳子放在房門前，人站在靠墻壁的那邊，而不是直接對著房門。趙小花等趙清茹挪去木栓后，果不其然地直接用腳踹門。
趙清茹確實沒給趙小花下什么瀉藥，但給趙小花吃的感冒藥，有個比較要命的嗜睡反應。其實后世絕大多數感冒藥都有這反應。尤其對于趙小花這樣第一次吃白加黑黑片的人而言，基本就是一片一個準。
畢竟這會兒可沒后世幾十年后那么開放，對于姑娘家的名聲還是挺看重的。偏偏，這屋里還住著個不曉得該說是缺心眼兒好，還是本身心思不純的某朵花。
既然沒人，趙清茹自然不會在自家院子里多逗留，進屋后，便將趙小花給搖醒了。
“隔壁。我想著，或許讓田大哥搬到我哥那里擠一擠，我們倆搬到隔壁住。我哥原就打算等忙完了秋收，大伙兒都閑下來了，就在他住的那廂房后面再起兩間屋子。”
“少了點。”趙小花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就著熱水將那顆藥吃了下去，當然吃之前還是拿著藥片，瞧了許久，“趙清茹，你這藥哪里來的？怎么瞧著跟那些藥不太一樣？”
“你先說第二條你答不答應。”
“開門！趙清茹，呂迎春，快給我開門！”趙小花又一次對著木門猛踢了一腳，誰曾想整好踢到了大腳拇指，疼得趙小花眼淚立馬冒了出來。
“小汝，是田大哥。”呂迎春與趙清茹對視了一眼后，趕忙道，“田大哥，我們還沒睡呢，你推門進來好了。”
這種自認為高明，實則已經屬于司馬昭之心的算計，趙清茹這邊其實也挺無奈的。有心計較，甚至收拾一頓吧，只怕沒什么大的效果，弄不好還會惹來一身腥，畢竟只是小打小鬧，還沒造成實際損害。若是放任不管，就像是綠頭蒼蠅一般讓人惡心。
“哎？”
正如趙清茹所猜測的那般，趙小花在摸著黑，翻箱倒柜找她那個手電筒的間隙，不是沒想過立馬反擊。可轉念一想到在隔壁跟徐家嬸子磨了幾天，才商量好的事兒，剛剛算是吃了點小虧的趙小花覺著她還是暫且忍下這口氣，等過些日子，放松了警惕后再說。
“田大哥，這么晚了，有事嗎？”
“小汝，你有沒有覺著那朵破花最近幾天回來的時間是一天比一天晚？這黑燈瞎火的，也不曉得又在哪里亂溜達。”呂迎春想不抱怨都難。原本晚上沒什么事兒，即便不早早地上床睡覺，也可以早早地躲被窩里，最起碼剛剛泡得暖乎乎的腳也不會冰涼不是。結果，某朵花天天晚歸。害得呂迎春跟趙清茹大晚上的還得從暖和的被窩里爬起來，給某朵花開門。
“把房門關好！別忘了你可是簽了《約法三章》的。”趙清茹也懶得再理趙小花，直接走向自己那張床，脫鞋，上床。當然，拉下簾子前，還不忘將放在床邊案幾上的煤油燈給吹滅了。
“不用那么麻煩，我一個人夠了。”且不說兩個人都請假，損失的工分更多。最主要的一點，趙清茹還想趁著屋里沒什么人時，將整張床都給收了，然后再將隔壁田學家睡的那張木板床給挪到屋子這頭。神不知鬼不覺的。若是呂迎春留下，豈不是要……
“要不我也留下？”
“恩。”
也不曉得是不是趙清茹那“要挾”稍稍起了點作用，亦或者趙小花在暗搓搓地謀劃著什么，之后的幾天是非常難得的風平浪靜。每天早晨，趙清茹、呂迎春還有田學家簡單洗漱后，便去趙清山那邊吃早飯，然后一道上工；到了中午跟傍晚，趙清茹跟呂迎春會稍稍提前半小時下工，回家負責做中飯以及晚飯。田學家跟趙清山負責砍柴跟挑水這類需要體力的活。
“早該這樣了。”
趙清茹想了想依舊覺著不怎么妥，便從椅子上站起了身，拿出手電筒，便往外走。
趙清茹回到竹林這邊的屋子后，光速先關上院門，隨后又習慣性地透過圍墻，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徐家院子。徐家那頭怕是沒想到她會回來，這會兒家里似乎并沒有人在家。真真是運氣不錯。
“喂，醒醒。我給你帶了點米粥，喝了后把藥吃了，再睡上一覺，就沒事了。”努力加載中...如無法閱讀請多刷新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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