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還是計劃經濟,而且物資相當匱乏,當然比起五六十年代要寬裕不少。可城市里,絕大多數東西還是憑票供應,而且還是限量供應。供銷社那些個緊俏物資時常斷貨,有錢都未必能買到好東西。像買米需要糧票,買白糖需要糖票,什么油票、肉票、布票、自行車票等等。
這種購買糧食等物資需要糧票的日子一直從55年持續到九十年代初。所以那時候誰家若能買輛價值兩三百塊錢的自行車,那絕對屬于添置大件,不亞于幾十年后買輛汽車。
城市居民每個月也就那么點布票,多數人家想給家人做幾件衣服,還得存很久的票。對孩子們而言,過年不僅僅意味著有壓歲錢有各種好吃的,更意味著能穿新衣服。趕上家里條件拮據點的人家,幾年都未見添置一件新衣裳。
薛玉敏姐弟倆托親爹薛衛國的福,農村戶口轉為了居民戶口,每個月倒是能領取到一些補助以及若干票證。可正如趙清茹所說的那般,即便加上杜娟兒在趙家照顧趙清汝姐弟所賺的那點點工資,也僅夠母子三人日常開銷所用。想要上學就有點捉襟見肘了,更何況隔三差五地做件新衣服。最主要的是現在即使有錢,也沒有那么多的布票供薛玉敏浪費。
這么大的漏洞如何補救?還不是拆東墻補西墻,從趙清汝姐弟身上做文章。
軍區大院出來的娃,骨子里或多或少都帶著一絲軍人情結。這種情結,早已融進了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里。旁的不說,在著裝上就能看出幾分來。當然,這個時代,在普通老百姓里,無論男女老少也以穿綠色軍裝為榮。
趙母一年到頭多數日子在外頭上山下鄉慰問演出,時常還會出國表演。借著出國的機會,偶爾會從國外帶幾塊布料回來。只可惜趙清汝對這些并不怎么喜歡,最終這些漂亮的布料自然就便宜了薛玉敏。要說薛玉敏白蓮花的形象能這般深入軍區大院,在行頭方面,趙清汝絕對出了很大的一份力。
現在趙清茹直奔薛玉敏的房間,將那些個漂亮衣服都給扒了出來,生生嚇了沈建國兄弟倆一大跳。兄弟倆微紅著臉,怎么都不敢相信面前這一小堆衣服都是薛玉敏的。也難怪,且不說這些衣服無論款式還是顏色本就相差不大,最主要的一點,薛玉敏只要出門多數時候穿的還是那幾件常見的,也就是偶爾穿插著換身不同的。再加上沈建國兄弟倆,尤其沈建軍本就不是個心細之人。若不是趙清茹突然來個大爆發,估摸著還要本蒙在鼓里咧。
都說女人的衣柜永遠少一件衣服,在未來趕上喜歡的,同一款式不同的顏色都來一件也很常見。問題現在不是幾十年后,是物資相對匱乏的計劃經濟時代,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裳補丁烙補丁的七十年代,一個寄居在人家里的“可憐”小丫頭,竟然有那么多衣服,而且還是一件比一件漂亮的衣服,饒是被濃濃情意暫且蒙蔽了雙眼的沈建軍,也意識到了里頭的不對勁。
若換做從前,薛玉敏或許還會解釋一番,將沈建軍心底的這點點小疑慮立馬給消除了。只可惜,這會兒的薛玉敏根本就顧不上這些,正尖叫著,企圖撲到趙清茹跟前,將她心愛的衣服給搶救回來。
“我的衣服不要啊我求求你,不要啊”
薛玉敏的尖叫聲很快驚動了正在隔壁跟自家政委商量事情的趙父。匆匆趕來的趙父一進門,就瞧見了一片狼藉的客廳,尤其瞧見滿臉血污正在那里哭得傷心的薛玉敏,趙父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眉眼更是跳動得厲害。
“趙清汝!”趙父環顧了一下四周,瞧見了放在墻角的鐵掃帚后,毫不猶豫地握在了手里。
別看趙清茹一邊躲著薛玉敏,一邊還不忘用剪刀將那些個衣服一一扯成布條,其實一直有留意著屋外。瞧見匆匆趕回家的趙父那身影后,立馬歇了手,將手里的破衣服往薛玉敏的方向順手一丟,隨后……當然是選擇一個相對安全的點。她可不想再挨揍,就算這頓揍真的躲不過去,該說的話也得說清楚!
趙父會出現,趙清茹一點兒也不意外。只是沒想到,除了趙父外,竟然還驚動了住在隔壁的唐政委。唐政委就是方才遇到的唐越宋的親爹,跟趙父同一個軍營。
趙清茹見趙父已經明顯動了怒,甚至還想拿鐵掃帚打她,便立馬開口道:“爸,要打你打好了!你是我親爹,老子打女兒是應該的。但這頓打不是我應該受的,所以回頭我一定會加倍收回來!”
說完后,趙清茹便瞥了一眼薛玉敏。
“孽女!到現在你還不知錯?!”
“知錯?我有什么錯?!爸,我才是你唯一的嫡親閨女。現在你的唯一的嫡親閨女被人給打破了頭,行兇之人不僅連句‘對不起’都沒有,甚至還想往你親閨女傷口上抹醬油。既然爸你當沒瞧見,不肯為自家親閨女做主,我只有自己替自己做主!誰讓我姆媽常年不在家沒人疼,被人欺負也是活該!”
趙清茹筆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趙父見此,握在手里的鐵掃帚反倒是打不下去了。趙父可不是心疼自家娃,舍不得下手,而是瞧著趙清茹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心底已經十分肯定自家閨女是真的打算回頭在薛玉敏身上加倍討還回來。
想到此,趙父氣得不行。暗道他怎么會生出這么個不讓他省心的閨女來?這哪里還是個女孩的?跟個土匪有什么區別?
而趙清茹見趙父沒動手,便慢悠悠地回轉過頭,半瞇著眼看向薛玉敏,不緊不慢地質問道:“薛玉敏,你總在外頭造謠我趙清汝欺負你,現在你就當著我爸還有唐伯伯的面,把話說清楚了。在今天以前我趙清汝可曾動過你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