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儀和李云飛父子倆到了湘水閣的時候,李汐瑤已經止了哭聲。
李儀進門后并未訓斥一句,而是如同尋常人家的長輩一樣噓寒問暖了一番,最后也只是囑咐了李汐瑤幾句要愛惜自己身子的話,只字未提進宮的事情。
他們并未待的太久,看得出來李汐瑤精神頭還不是很好,略坐了坐,就走了。
盧氏慈母心腸,在門口拉著玉如囑咐了半天才離去。
李汐瑤獨自躺在繡床之上,半闔著雙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不想要入宮,這是必然的,否則她何至于絕食來抗爭家人?可是如今沉下心來,想到那日全家人與她說的那些話,想到李家上上下下,李汐瑤的心內紛亂不已。
她一直是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怕是比真正的公主也不遑多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祖父和父親掙來的,李家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們付出了很多,她并不是個不知恩的孩子,相反,她也很孝順,所以她如今想起這些,心中也格外難過。
但她真的不想入宮,她心中,有一腔熱情還未來得及相表,卻突然被通知要入宮去為李家爭取一世繁華,她難免心生怨恨。
可再多的怨恨,在這親情面前又都薄弱了起來。
她美艷無雙,驕縱任性,可她也是孝順的,她見不得家人眉目不展,奔波勞碌,當這一切浮華都需要靠她來爭取的時候,這個年輕的女孩心里,第一次產生了一種錯覺,她也許,真的要為整個家族做出該有的犧牲了
而那個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她心頭突如其來的杳杳一夢,他們兩家之間,橫著殺母這樣的深仇大恨,又哪有什么將來?
不過是盛景流年里的繁華一夢,最可笑的是,入夢的還只有她自己
李云飛夫婦倆跟著李儀去了松濤居,李儀再一次將個中利害跟他們夫妻說了一遍,最后囑咐盧氏,無論如何,一定要勸服了李汐瑤。
入宮一事早已板上釘釘,李儀連名冊都早早地遞給了威后,便是李汐瑤不愿,他們也沒有退路了!
李云飛與盧氏夫妻對視一眼,皆不敢反駁李儀的話。
“行了,你們回去吧。”李儀揮手讓他們退下。
李云飛夫妻兩個這才敢行禮退出去,直到回了蘭雪堂,夫妻兩個才放松一些。
“老爺,你說爹這一回,是不是太急躁了?我怎么覺得,他太急著將瑤兒送進宮去了?難道真出了什么事嗎?不是像跟瑤兒說的那樣,是騙她的?”回到蘭雪堂,盧氏屏退左右,這才敢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李云飛略有些煩躁地揮揮手,“瞎猜什么,爹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你個婦道人家,打聽這些做什么,李家好好的呢,但以后怎么樣,你我都說不準,若是女兒將來有福氣,說不定要做到那個位置上去呢!”說著還伸出手往上指了指。
盧氏面上一驚,“這不大可能吧,皇后娘娘怎么肯?”
她這樣說,顯然是聽出了李云飛的話外之意,因而才有此一問。
李云飛瞥了她一眼,“婦道人家就是見識短淺!我那個妹妹,眼下看著是寵愛不衰,但是你也不看看她多大年紀了,早有容色衰敗的一天,咱們女兒又是什么顏色,這華京第一美人的名號,你當時白來的呢!再說了,她生不出孩子,單這一樣她地位就長久不了,否則你以為她怎么會同意讓瑤兒進宮,不是擺明了搶她的風頭么!”
盧氏心中暗啐一口,心道這些我不知道?不過是沒法說出口罷了,你是她親哥哥,我不過是個嫂嫂,怎能說這種話來,這可是大不敬,要殺頭的!
不過她自然不會將這番話說出來,只堆笑道:“老爺見多識廣,見識自然不是我這個深閨婦人可比的,那這樣說來,爹也是這個意思了?”
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只好一并都問了,若真是連公公都這般想的,那女兒一輩子也算是值了,也不枉自己枉顧女兒意愿,苦勸她一場!
但是李云飛聽到盧氏問起這個,回答得卻有些模棱兩可了,“爹的意思自然是要將李家發揚光大,往后她們姑侄倆誰坐那個位置,對李家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爹自然是為大局考慮的。”
盧氏也不傻,自然聽出他這么說就是李儀并未透露過這個意思,不過她并未追問下去,只含笑又恭維了李云飛幾句。
有些事說出來是沒多大用的,要心中有數才行!
李云飛的話提醒了盧氏,她也覺得,憑借女兒的姿色,來日生了皇子后,登上那個位置還不是水到渠成?到時候,女兒就是李家最大的功臣,便是坐了那個位置,公公他們也不能說什么,怪只怪,威后娘娘自己不爭氣,這么多年了,連個一子半女也生不出來
晚膳前夕,盧氏被玉如請去了湘水閣。
路上的時候,盧氏問玉如,“小姐說了是什么事么?”
玉如垂著頭答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不知,小姐睡了一覺之后,就叫女婢伺候她梳洗,都收拾好了,便讓奴婢來請您過去。”
盧氏心中隱隱約約猜出了女兒的意思,但并未見到她的準話,也不敢太過篤定,只加快了腳步。
待到了湘水閣,看到了煥然一新,清爽怡人的李汐瑤,盧氏面上終于笑了起來。
“娘的瑤兒就該是這樣的,這樣的好相貌,不該那樣糟蹋了。”
李汐瑤依然半靠在床上,但是與此前已經大有不同了,凈了面,梳了頭發,上了妝,整個人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娘,您到這邊來坐。”
盧氏笑著走到她床邊坐了,拉著她的手,反反復復,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幾遍才收回視線,“總算是好了,這幾日娘真怕你”說著說著,竟又落下淚來。
“娘,女兒不孝,讓娘擔憂了。”李汐瑤皓腕輕抬,拿著絲帕替盧氏擦了頰邊滾落的淚水,自己倒也濕了眼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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