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
中庭遺址。
“天外隕石？”
殘垣斷壁的廢墟上，墨翟困惑道。
這個時候，他正懸浮在數百米的高空，長袍隨風而動，低頭俯瞰著廢墟中央的那個巨大的隕石坑。
劇烈的高溫下，泥土和沙石早已被隕石的撞擊化為了結晶體，微微的熱氣還在空氣中蒸騰。
在墨翟身旁，一位黑袍的墨家大儒恭謹道：“是，墨圣。齊國觀天閣已經傳來消息——今日下午，有兩顆天外隕石墜落于齊國境內，一顆落入無盡之海，而另一顆……”
墨翟道：“就在我們眼前。”
兩人面面相覷，齊齊長嘆一聲。
墨翟揉揉額頭，道：“稷下學子的傷亡情況如何？”
大儒猶豫片刻，道：“暫無死亡記錄，傷者……輕度中風六人，輕微心臟病十八人，短期精神衰弱性失眠一百零七人……”
墨翟皺眉道：“等等，一顆天外隕石而已，失眠是怎么回事？這些學生的性情未免也太軟弱了吧！果然，游學歷練的次數，還是太少了——”
話音未落，大儒面色有些古怪，慢吞吞道：“以上，全部是在蘇圣的創世幻境中，分別被粒子海洋、一維宇宙、二向箔世界、四維魔方和六維蜷曲卡拉比邱成桐空間……給嚇出毛病的稷下學子。”
“由于圣道華光的守護，天外隕石本身并未造成傷亡。”
小小墨翟，一臉懵逼。
——比天外隕石還要恐怖，蘇先生，翟……服了。
大儒尷尬地轉過頭，輕撫長髯，嘟囔道：“依老夫之間，這顆天外隕石，分明就是天道看蘇圣玩的這么窮兇極惡，有意降罪。唉，可憐我家墨雨小孫女才十五歲……”
一想起自家被嚇得晚上喊“蘇圣不要”的小墨雨，大儒老爺子又是一陣吹胡子瞪眼。
老爺子的話自然逃不出墨翟的耳朵，墨翟連忙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那道家的文王八卦，測算出隕石的異樣沒有？”
此言一出，大儒的神情頓時一滯。
漫長的沉默之后，他開口道：“似乎，有……西大陸的痕跡。”
一剎那間，墨翟瞳孔緊縮。
西大陸。
那是遙遠到幾乎連中洲圣人都快要忘卻的古老回憶。
“西大陸？”墨翟喃喃重復，又搖了搖頭，道：“不可能，自夏以來，千年不戰之約遠未終結，而且，三皇五帝雖然避世，但仍在暗中守護著中洲……”
時至黃昏，一片火燒云在秋風中飄蕩而來，微弱的陽光被遮蔽了大半。墨翟的臉上，一半是昏黃的微光，一半是沉寂的黑暗。
“——他們不可能再度掀起戰爭！”
半圣的威壓四溢而出，一旁的墨家大儒，緩緩俯身行禮。
呼嘯的風，揚起漫天揮灑的落葉。
枯黃的秋葉隨風飄零。
秋來了，來得這么突然。
有著些許寒意的秋風，一夜之間就染紅了整座稷下學宮的楓葉，洋洋灑灑，在學堂、在楓林、在回廊……在韓菲的內舍旁，漫天飛揚。
一片楓蝶般的落葉，輕輕地落在韓菲的頭上。
少女坐在庭院的回廊上，赤著白皙的小腳在半空中晃著。
明明腿上放著竹簡，韓菲卻沒有想要去翻翻的意思，呆呆地用手撐起下巴，望著漫天的葉子。
百無聊賴間，她甚至偶爾用腳趾勾起幾片落葉，又輕輕松開，任由它們落回地上。
一向視時間如生命的學霸少女，會有這種無聊發呆的狀態，確實是件挺不可思議的事。
很顯然，小韓菲有心事。
——在懵懂的青春期，少女的心事，究竟是什么呢？
秋風不知道
落葉不知道。
就連韓菲也不知道。
但離，早已看穿了一切！
“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身著白袍的離，一本正經地坐在韓菲身邊，大聲朗誦著手中的《詩經氓》。
這首四言詩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女孩紙不好好讀書當學霸，早戀個毛線！
在漫長的忍耐到達極限后，小韓菲的額頭青筋暴起，陰側側地盯著離，露出白森森的小虎牙。
見狀，離打了個哆嗦，連忙翻了翻書頁，換了一首詩。
韓菲冷哼一聲，帶著勝利的表情，轉過頭，雙手扶起下巴。
但還沒等她繼續發兩秒呆，離的聲音，再度響起。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韓菲神色一僵。
“窈窕先生，韓菲好——啊！我錯了別別別！”
被憤怒的小韓菲一口咬住了手臂，離吃痛不已，連忙扔掉了竹簡，滿臉沮喪，舉手投降。
韓菲盯著離，意猶未盡地磨磨牙。
離沮喪道：“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嘛，從中庭回來以后，你一直都在發呆，我很擔心啊！”
聞言，韓菲微微一怔，緊咬著嘴唇，別扭地轉過頭，一言不發。
看著韓菲賭氣的樣子，離輕嘆一聲，表情溫柔起來，揉了揉韓菲的長發，哄孩子一樣道：“笨蛋……回來以后，先生一直沒和你說話，不是在怪罪你。”
韓菲神情依舊，但耳朵卻微微一動，顯然對離的話很在意。
離的表情越發溫柔，輕聲道：“其實，先生的想法，很簡單的……”
韓菲的眼眸開始有些閃光。
終于，離的聲音，落入她的耳中。
于是，小韓菲的神情，瞬間僵硬。
“他只是覺得墨語比你要可愛很多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棄吧笨蛋！”
表情微妙的離，在以極快的語速說完這句話以后，一邊狂笑，一邊以光速逃離了回廊，向楓林的深處奔去。
只留下石化狀態的韓菲，在秋風中凌亂。
“——給菲去死吧！！！”
在漫長的呆滯結束后，韓菲默然的表情終于破碎，小姑娘咬牙切齒地喚出三尺青鋒長劍，一躍而起，向離逃竄的方向御劍疾馳而去。
楓林中很快響起離的哀嚎聲，還有韓菲殺氣四溢的怒喝。
“犯規！作弊！”
“看劍！”
“仗著先生圣言親傳的戰詩很了不起嗎！？”
“滄海封界！”
“啊啊啊！先生救命！小女子愿以身相許啊！”
“……無衣！常武！六月！俠客行！觀滄海！”
明明在痛心疾首地哀嚎著，離的嘴角卻微微勾起。
伴隨著淡金色的光點，楓林中有漫天的落葉隨風揚起。
像是飛舞的蝴蝶。
也像韓菲臉上，不知何時，悄悄綻放的笑顏。(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aiquxs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