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佛魔
“天魔牌！”那老人看到王禪手中的“羅剎令”臉色微變，竟是低呼出聲來。
進入洞窟之后，這還是王禪頭一次看到老人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雖然老人克制得很好，可王禪還是察覺到了對方那變得熾熱的眼神。
“天魔牌是什么？”王禪抬頭看著老人，開口問道。
“與黃泉并稱九幽兩大圣物，當然你手中這塊并不完整。”老人收回視線，緩緩開口道。
九幽，又是九幽。
王禪眉頭微皺，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前輩到底是誰？”
“我是誰？”
老人喃喃低語，身上鐵鏈叮當作響，死死勒緊他的身子，卻混若不知。眼眸時而閃過自信的亮光，時而又十分的迷惘。
過了很長時間，老人這才緩緩嘆息道：“我是一個自縛之人。”
“你看到這道裂痕了嗎，年輕人？”
王禪點了點頭，他從方才謝天歌口中知道，這道裂縫是九幽裂縫。
裂縫后頭自然便是九幽，一個吞噬一切光明的地方。
“當初有一個人讓我留在這里看守這道九幽裂縫，以防止它擴大，從而危害人間。”
老人臉上露出追思之意，低頭看著王禪，淡然道：“而這個人就是我自己。”
平淡的一句話，卻給王禪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自縛。
可不知為何，王禪總覺得對方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怪在哪里。
“敢問前輩在這九幽裂縫之前，已經守了多久？”
“記不清了，不過幸虧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我過得并不寂寞，時常有像你們這樣的人過來。當初謝家那小子第一次見我時，也如你這般大。當初他初出江湖，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抱著把五兩銀子打造的小破劍，就想做那天下第一劍客。”
老人臉上露出追思之色，嘴角掛著笑意，接著開口道：“那一年，我教了他一招劍招，一招能夠讓天空開滿青蓮的劍招。而他為了紀念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式劍招時的震撼，也將自己的那把小破劍命名為青蓮劍。第二次見他是在一百二十三年之后，那時他拎著兩個酒壺，帶著些小菜，進了藏劍峰。而我也是在那時得知，他已經成了譽滿天下的酒客，我記得他當時和我說，要去殺一個人”
老人將當年的故事緩緩道來，原來近古年間第一劍客“四明狂客”謝客的背后竟然還站著一個不為人知的老爺爺。而當年名震近古，幾乎一統九州的“九幽魔殿”之所以會衰敗，也是因為這個老人。
“前輩還是沒有告訴我你的名諱。”王禪直視著老人的眼睛，再次開口問道。
“你內心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嗎？”老人看著王禪，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
“你沒有猜錯，我傳給謝家小子的那招劍招就是截天七劍中起手式‘非人間’，而我就是‘劍仙’李太白。”
王禪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老者，他實在是無法相信對方竟然就是劍道史上的最強者“劍仙”李太白。
“不。”王禪搖了搖頭，神情恢復平靜。“李太白已經死了，死于天誅，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是嗎，他終究還是死了。”老人神情不見波動，好似是在聽一個無關路人的死活一般。
而聽了老人話，王禪越發糊涂了。
他看著那張蒼老的臉龐，怔怔問道：“他？”
“對，就是他。”
鐵鏈“叮叮當當”的聲音再次響起，老人伸手指著自己，開口道：“我是李太白，又不是李太白。”
“因為我不過只是他的一縷分神，一道想要將斬斷九幽的執念而已。”此時老人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沉默，長久的沉默。
王禪怎么都沒想到眼前這個老人竟然會是“劍仙”李太白的一縷分神，而且這縷分神竟然是從中古活到了現在，并且生出了屬于自己的意識。
“那藏劍峰開啟的目的又是什么？”王禪開口問出了第二個問題，知道了如此多內幕之后，他才不會相信藏劍峰開啟是為了給洞窟中的劍找主人。
“‘劍仙’李太白再強大也抵不過時間長河的沖刷，更何況我只是其一縷分神。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身上的力量也跟著流逝，漸漸的，我發現自己開始慢慢壓制不住九幽裂縫了，于是我便成立了萬劍門。”“李太白”緩緩開口道。
任誰也想不到如今青州頂尖勢力之一的萬劍門竟是由劍仙分神所創立。按照“李太白”所說，他的力量來源在于劍意，因此必須不斷吞噬純粹的劍意來維持自身力量。萬劍門的成了可以說，就是他為自己建造的一個糧庫。
外頭那些坐化的萬劍門先賢正是他最好的資糧。
“可直到三百年前，我發現一般的劍意對我來說已經起不到任何效果，必須是天生劍心，劍心通明之人的劍意才能發揮作用。與其滿世界找這種人，不如讓他們來找我，學劍之人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了截天七劍的誘惑。”“李天白”緩緩開口道。
原來這就是藏劍峰為世人大開的方便之門的真正愿意，那些人原本以為是來撿餡餅的，哪知到了藏劍峰之后，卻是一個鐵餅直接呼在他們臉上。
“萬一真的就有這種人呢。”王禪開口道。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李太白”看著王禪，嘴角微微揚起，臉上滿是嘲弄之色。“可我如果徹底消亡了，那么九幽裂縫便會徹底擴張開來，整個世界將會大亂。這世上的救世主可不止李天白一個，有的是圣女愿意過來獻身。”
“你看，這不就有一個。”
“李太白”伸手往黑暗中一抓，一道倩影忽然出現在王禪面前，正是那個白衣女子。
此時這個白衣女子的咽喉被“李太白”死死抓住，由于窒息，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可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乖順的像一只馴養的綿羊。
方才還慈眉善目的老人，如今卻陰森如鬼。
那只皮包骨頭的蒼老手掌，緩緩落在白衣女子臉龐，輕輕婆娑著，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細膩的觸感，“李太白”眼眸中露出一絲痛苦的掙扎之色，可很快便是被一股徹底的瘋狂所替代。那枯瘦如鬼的臉龐透著股不健康的潮紅。
看到這一幕，王禪只覺后背一陣發涼。
他本能想要逃跑，而且是有多遠跑多遠的哪一種。要知道眼前之人可是“劍仙”李太白，雖然只是一縷執念所化，可歷經如此漫長的歲月，早就不能單純用“李太白”執念的目光來看待。絕不是一個天人境的啟明老人可以比擬的，以王禪如今的實力，毫無勝算可言。
當他沒有這樣做，他緩緩拔出了身后的絕世好劍，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
而且眼前這個老人，也絕不是什么和藹的老爺爺。
從洞窟之中，滿山的白骨便可以看出，這個“李太白”絕對是個殺伐果斷的主。
面對王禪的挑釁，枯站在九幽裂縫下的“李太白”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王禪的眼眸里。
只一眼，王禪便覺得腦海中傳來一陣難以承受的劇痛，好似有一把利劍在把他腦子一塊塊割開一般。
王禪緊緊握著手中的絕世好劍，死死盯著眼前的“李太白”，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殷紅的鮮血染紅的地面。
“李太白”神情淡漠地看著噴血受傷的王禪，深陷的眼眸一片冰冷死寂，沒有任何情緒可言。
“李太白”伸手幫那白衣女子理了理她滿頭青絲，溫柔地仿佛是深情的戀人，他看著王禪，緩緩開口道：“可如今我卻有了更好的選擇，你天生劍心，且身負涅槃舍利與九幽魔印，只要將你吃了，那就一勞永逸，日后再也沒有這個煩惱。突破后的我，甚至有可能將這九幽裂縫徹底斬斷。”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埋在那白衣女子頸邊。
王禪能夠明顯感受到此時“李天白”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內心忽然閃過一絲極為不妙的預感。
下一刻，“李天白”那冰冷、干枯的雙唇直接順著白衣女子白皙的脖頸，吸住了她的左肩。
白衣女子渾身都在顫抖，可她就是沒有反抗。
“李太白”臉上露出嘲弄之意，一口咬下，開始猛地吮吸起來。
新鮮的血液緩緩進入他的嘴唇，于此同時他那枯瘦的臉龐開始慢慢出現血色，而那白衣少女臉色卻越發蒼白，直至比她那身白衣還要蒼白，“李天白”仍舊沒有停止
貪婪得像一個永遠不知道滿足的惡魔。
王禪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惡心。
“怎么，看到吃人覺得惡心？”
“李太白”并未停止吸允，王禪仍舊能夠清楚的聽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響。
王禪沒有回話，拿著手中絕世好劍，再次朝“李太白”發動攻擊。
他人劍合一，只見一道長虹破開虛空直接朝“李太白”咽喉刺去。
整個洞窟之中，瞬間劍氣縱橫，其中每一道劍氣都能輕易擊殺一個先天高手。
而面對如此駭然的攻勢，“李太白”臉上不變，他輕輕一抬手，一道勁氣直接與王禪相撞。
強勁的氣浪四散開來，整個洞窟都是晃動起來。
王禪身上金光一閃而過，胸口如遭重擊，整個人直接倒飛而出。
空中殷紅鮮血，滴滴灑落。
王禪重重摔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深坑。
他試了好幾次，這才掙扎地站起身來。
“李太白”毫不在意，隨手又是一揮。
一道勁氣再次襲來，王禪手中絕世好劍插入地面，死死支撐著，一絲絲血跡從他表皮浮現出來。
“這世界就是這么殘酷，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想要不被人吃，就要想盡辦法吃人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壯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越多。”
“只是有些人吃得不是肉體，地主通過農戶來養活自己，大富商吃地主，官府、世家宗門則吃著大富商區別在于他們偷偷吃，而我更加直接一些而已。”
片刻后，“李太白”抬起頭，看著手中的白衣少女，眼中竟是憐憫：“況且這世上有些人心甘情愿被別人吃，你管得著嗎，你管得過來嗎，你自己也只是別人眼中的食物而已。”
“李太白”像扔垃圾一般，將手中的白衣女子扔到了一旁。
白衣女子無力倒在地上，對于一個天生劍心的人來說，失去劍心便意味著死亡。她抬頭看著眼前那個老人，嘴角忽然揚起了笑容。
而另一邊在吸收了白衣少女的純粹劍心之后，“李太白”枯瘦如鬼的臉頰，竟然開始緩緩變得豐滿起來，蒼老的狀態漸漸褪去，很快便是恢復到中年人的姿態。只是臉色仍舊透著一股不健康的蒼白，可比起先前，完全就是兩個人。
“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洞窟中響起，久久回蕩，沒有消散。
另一邊，藏劍峰前。
一個中年人忽然出現在了這里，他眉毛又長又黑，眼睛卻十分明亮，皮膚黝黑，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暴露在陽光之下。身上則是穿著一件土布對襟褂，褲管像水桶一樣大，踩著一雙草鞋。飽經風霜的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個老實的莊稼漢。
而就是這么一個莊稼漢站在了這里，卻讓整個萬劍門的警鐘長鳴。
“鐘南山你這是什么意思？”燕九不知何時已經從藏劍峰頂來到了這里，他死死盯著眼前的莊稼漢，如臨大敵。
終南山，一個在終南山上種田的莊稼漢。
這一年終于是從那座困了他將近百年的山上走了下來。
他從一座山上下來，走到了另一座山前，伸出了雙手，虛抱著眼前的藏劍峰。
終南山，要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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