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冬季很少下雪,但倫敦的夏季卻經常下雨。
這里的夏季非常清涼,靠近大海么。四十五歲的愛新覺羅·綿惠早已經適應了倫敦的生活,他現在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還學會了法語和拉丁文。當然,他也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甚至能寫一手不錯的書法。但真要說起故鄉的夏天,除了一座紫禁城,在他腦子里的記憶就只剩下一個‘炎熱’的記憶。
這一日的早晨,綿惠穿著一身干干凈凈的、簇新的黑色禮服,戴上銀色的假發,用發蠟把鬢角抹平,打扮得就像一英國的老牌貴族那樣,前來拜訪愛德華王子。這位四十三歲的王子的封爵是肯特公爵,他是英王喬治三世和夏洛特王后的第四子,同時也是英國陸軍中的真正高層。
愛德華剛剛出生就在在德國進行受洗,教父是普魯士陸軍元帥卡爾·威廉·斐迪南。
而長大后的愛德華,也十分熱愛軍事生活,他從18歲開始接受軍事訓練,喬治三世也盡可能的為他提供方便,比如送他去普魯士的大學之類的。23歲的時候他開始訓練一支燧發槍兵,并于次年遣送至加拿大駐防。而愛德華在26歲的時候升上少將、29歲的時候升上中將。不久后又升上了上將,最后升上了指揮官,這是19世紀初期英國陸軍最高的職位。
雖然愛德華沒有親自上過戰場,但他在英國陸軍中絕對是大人物。雖然約克公爵因為被情婦揭發利用自己在軍隊的統帥地位和全是私自賣官鬻爵,而被迫辭去了軍職,愛德華王子也沒有能順利接替自己二哥的位置,但愛德華王子依舊是英國陸軍中的大人物。
綿惠對于約克公爵的倒臺表示可笑,這個時代的英國,賣官鬻爵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文官還是軍官,黃騰騰的小可愛總是能讓人飛黃騰達,就比如阿瑟·韋爾斯利。
綿惠在倫敦還是很受優待的,他自己也比較老實,從來沒有在宴會或沙龍中大肆抨擊陳皇帝。駐歐辦早在許多年前就像陳鳴請示過,是不是要斬草除根,被陳鳴否定了。滿清的高層人士往歐洲逃亡的數量并不少,殺了綿惠還有綿儀、綿恩、綿常、綿慶等等。乾隆的孫兒輩,有不少人都逃亡了英國。這些八旗貴胄在歐洲的日子過的并不艱難,因為他們在逃亡歐洲的時候,都攜帶了大量的珠寶古玩。
綿惠與愛德華認識很久了,但是關系并不十分親密,英國政府和王室雖然對滿清遺老挺有照顧的,卻更多是暗中給他們一個舒適的生活空間,而不是在明面上將他們捧得高高的。
滿清的遺老遺少并不覺得失落,他們都到這個份上了,能得到如此一個‘平和’的生活環境,然后鋪展自己的人脈關系網絡,已然難能可貴了。
綿惠備了一份厚禮送給愛德華。四十多歲的愛德華還是一個老光棍。
“我不久前曾經求見殿下的兄長——約克公爵,但我真倒霉,我的請求未能如愿以償。尊敬的殿下,我希望在您這兒能得到更大的幸運。”綿惠微笑著說。他在倫敦生活的就了,說話都帶著一股西方社會的味道了。
“親王殿下,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幫忙?我愿意為您效勞。”
英國人還承認綿惠的‘親王’地位,愛德華見到了這筆豐厚的禮物后更是笑的很開心。說話都客氣了三分。
“公爵殿下,目前我在霍夫曼莊園里已經完全安頓好了,”綿惠說道。他的手里并不缺錢說,當初他老子把他送到倫敦來的時候,那隨身就攜帶了不少珍玩瑰寶。說實在的,要是在原時空的18/19世紀之交,東方韻味的珍玩瑰寶還真不見得能在歐洲市場上出現大賣。
但現在不一樣了。
陳漢越發的強大,中國的文化、文明不停的向西方輸送,這表現最明顯的一個方面就是這群滿清遺老遺少手中珍品古玩的成交價值大大增加。
綿惠剛剛來到倫敦的時候,一副北宋大家米芾的字畫只能賣到二三百英鎊,也就是一千兩銀子左右,那可是米芾的字畫啊。縱然不是《多景樓詩》《虹縣詩》《研山銘》》《拜中岳命帖》,這些米芾的精品,也不可能只值一千兩銀子。
那個時候的滿清遺老們紛紛咒罵英國人不識貨,但他們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能選擇出手。
而現在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如今的歐洲,如今的英國,誰要是再準備出手一副米芾的字畫,只要被確定是真跡,依照米芾在中國書畫史上的崇高地位,那都是四位數的英鎊起價的。低于四位數你都不好意思叫出口。
從這點上說,陳漢的越發強大倒是讓這些滿清的遺老們收益了。
霍夫曼莊園是之前霍夫曼伯爵的住處,但落敗的豪門在哪兒都有,霍夫曼一家在年初時候將莊園以5000英鎊的價格出售給了綿惠,現在綿惠已經把整個霍夫曼莊園改造一新了。
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在倫敦附近購買一處古堡,但擁有城堡的家族很少有人會將古堡出售,別特是綿惠的身份特殊,他還是一個東方人。
“因此我想為我的朋友和我夫人的朋友舉行一次小型的宴會。我想請殿下您光臨我舍,那必然會讓宴會蓬蓽生輝。”綿惠笑的很開朗,愛德華也笑的很開心。
要是只請人赴宴是用不了這么厚重的禮物的,愛德華只是一個王子,四十多歲了還沒婚姻,也沒有兒女,綿惠如果不是有所求,他更應該去請喬治·奧古斯塔斯·弗雷德里克。那是愛德華的大哥,英國王位的繼承人。
綿惠如此厚禮于愛德華,那很有可能是想往英國陸軍中塞人了,甚至還有可能是皇家海軍。
只有被‘賣官鬻爵’搞怕了的約克公爵,才會認為‘綿惠之流’辦事有損他的尊嚴,更有不小的危險,這才不顧情面地拒絕這樣的邀請。
事實上賣官鬻爵在整個英國都是公開的事情,只要不被人掌控到確實的證據,只要不被人叫嚷到英國最高的國會上,那一切就不成問題。
愛德華對比名聲更看重金錢,他覺得自己的二哥是太小心了,就像中國的那句俗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然,綿惠也說得很明白,他想邀請少數幾位好友到住所里聚會,也就是說要拖愛德華王子辦的事情不是一件兩件,而會是很多件。但愛德華只會高興。因為這是在為他送錢來了。愛德華當然不能謝絕,他高興的答應了下。
綿惠很快就從愛德華王子的府邸走了出來,他步伐輕快,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一直到他坐上馬車之后,臉色才恢復了正常——面無表情。
在這里他不需要再對別人不停的諂笑了,就像某部被拍成了三流武俠劇的漢末電影里的漢獻帝說的那樣,他只有一個小小廁所里的皇帝。綿惠現在也只是一個馬車車廂里的‘太子’。
歐洲的滿清遺老遺少們,至今還在喊著綿惠‘太子爺’。
綿惠低下頭,沉思著。
他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愛德華收禮收的很高興,爽快的答應了后天赴宴。那么很大程度上就可以肯定,他會伸手幫忙的,只要禮錢送的扎實。
滿清八旗在倫敦扎根有三十年了。英國人同漢賊的矛盾也越發激烈,北美的五大湖都被賊軍給占據了,綿惠就不信英國人不擔心自己的加拿大。
雖然他們在印度的利益也保存的相當好,但自從中國開始涉入印度,英國人在印度利益的擴大化就陷入停頓了。這還不是利益受損嗎?
英國人應該會答應八旗進入他們的陸軍和海軍中的。綿惠現在是早就不指望復興大清了,但他作為八旗在歐洲地界里的頭首,他有責任為八旗尋找到一條新生之路。那就是——徹底融入歐洲。
而想要英國社會接受八旗,八旗就必須為大英帝國流血犧牲。這么做的結果不見得就能得到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接納,可不這樣做就能難獲得他們的真正認同。
在綿惠的眼中,歐洲人都是一個樣。英國人、法國人、西班牙人、德意志人、俄羅斯人,他根本分辨不出來。就像西方人看待中國人一樣,他們也分不出誰是中原人,誰是齊魯人。
可是在西方社會卻自己分的很清楚。英國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和法國的高盧人,俄羅斯的斯拉夫人和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亞人、加泰羅尼亞人、加利西亞人、巴斯克人,德意志的德意志人,荷蘭的荷蘭人……
對歐洲世界的情況稍微有點了解之后,綿惠等很多八旗遺老們就發現,歐洲國家很多都是單一民族國家。就像中國境內的省份一個個獨立了一樣,跟中國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里國家的統治階層幾乎都來源于這個國家的主體民族,西方文化中也沒有‘教化’這個概念,他們的一神教在歷史上的傳播過程里,就無形的起到了‘教化’這個作用。
這樣的結果就造成了歐洲世界信仰氛圍至今濃郁,也使得不少國家都有很強的排外性。也就是說,讓英國社會真正的接納他們可并不輕松。
所以,八旗的下一代人,很多人剛剛出生就依照西方的風俗,送到了教堂做洗禮,他們中的很多人也戴上了十字架,養成了每周周末去教堂做禮拜的習慣。
他們在努力的融入土地社會,現在就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拿破侖又要在歐路上掀起大戰,英國人處在一個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關鍵時期,而擁有不俗的財力的八旗移民,也會是他們團結的對象。
這一步要是走的順利,八旗銀行也就可以在倫敦拋頭露面了。
畢竟他們已經逃了好幾十年,中原也沒被陳漢搞得天怒人怨,大清復國的希望已經微乎其微了。大家也都愿意為現實考慮,前些年八旗就有人悄悄的買入土地和房區,還有買入英國國債的,大家都在想門路。八旗不能坐吃山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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