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紅發老佛乃是野嶺棄兒,因生來天打霹靂,血火環繞,咿呀人言,父母以為妖孽轉世,將之丟到荒無人跡的老山林中,準備讓他自生自滅。
奈何此子果真不凡,小嘴一開,能度萬獸,靠著獸奶度日,竟也讓其度過了初生長的歲月。
終是有一天,藏傳密教的大和尚偶參佛機,認定傳人在此,趕來時,正見他被虎狼豺豹包圍,卻毫無懼色,正把這些猛獸當家犬耍,頓時明了,把其度化了去。
奈何此子什么都好,不哭不鬧,佛經一學就會,就是有一點,不愿剃度,每當老和尚想將他生來便有的紅發剃去,這小和尚便又哭又鬧,仿佛是要其性命,三番兩次之下,只得做罷。
老和尚這般寵愛,不是沒有原因的,此子三歲開眼識,四歲開耳識,五歲開鼻識,不足雙十,便已參悟佛門九識真諦,故被稱之為密宗千年一出的轉世靈童,與道家三大掌教相提并論。
而等老和尚圓寂之后,將宗主之位傳下,更是改弦更張,建立外宗喇叭教,廣開法會,收攏藏地山河丘陵中的各處妖邪精魅、童子修士,號稱是三千韋陀、八百佛子,乃是中土之外,第一大宗門。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紅發老佛的雖稱佛宗,卻是叱佛罵祖,棄斥西天大乘為偽道,自稱無需度化,萬物萬靈本具佛性,與西天之道截然相反。
是故就算此佛早已證就果識業位,依舊不被西天接引,故又被稱之為人間佛。
如今,這位佛祖竟是出了疆域,來到這十萬大山中。
與中土靈山大川不同,這里卻是出了名的險惡之地,窮山惡水,瘴霧毒煙,蟲豸怪蛇,普通的虎狼野獸根本難以生存。
紅發就像是普通的僧人般,一步一個腳印,翻山越嶺,泥污滿腿,鞋底都散了開來,尤不知覺,滿臉微笑。
只是所過之處,任是什么蛟蟒怪獸、蛇蚣螟蛉、蜉蝣毒蟲,都跪伏倒地,身上一一點起佛光。
大山水量充足,還有烏雪紅雨、黑霞怪霧等異象,看似萬里無云,卻有冰雨從天而降,起初淅淅瀝瀝,輒而傾盆落下,雨勢范圍極大,將大半個十萬大山都澆灌了十足。
而就在這時,紅發老佛停止了腳步,在他的眼中,場景突變,雨水仿佛化作尖刀利劍,殺氣如潮,千萬兵卒仰天長嘯,震天撼地,嘯動乾坤。
“好!”紅發露出欣喜之意,不顧地上污爛,將身坐下,一手指天,一指落地,運用佛門金剛坐禪法,剎那間,現出無限光明,渾身璀璨通透,就像是佛陀降臨,將整個山頭都普照。
大乘佛光雖將碧藍天空都照的金光一片,但是卻與千萬刀鬼劍魂僵持在一起,龍虎相爭,勢若水火,不分上下。
“佛不度人,人來度佛,”話音一落,了空三大正法印并出,掌上生花,花上生掌,連并三次,同一時間,如來假身顯化而出,齊山高大,無限光明。
“過去!現在!未來!”話音剛落,就見得佛身一分為三,承品字狀分布,氣勢更增三倍,當初在長安城,他居然還未有施展全力!
三世佛身一出,無限高長,佛光狂涌,風云滾蕩,大山化小丘,無數殺氣化作的人形經受不住威勢,重重爆開,但是在佛眼之下,殺意未散,只是散在虛空中。
“我佛慈悲,燕王殿下,還不出世!”話音一落,空中忽然現出一團龍形光影,正是他從長安城中截出的哪一道龍脈。
龍脈打出之后,散溢在天上地下,山湖海林的殺氣猛的往龍脈匯聚,突兀間,空中就現出了一道身影。
黑甲朱袍、血紅披風、麒麟兜鍪、青龍大槍,正是當年天下大亂之際,與本朝太祖九戰九合,爭鼎稱雄的不世梟雄燕王。
吸收了龍脈之后,盔下血目張開,散著能冰凍一切的氣息,沙啞道:“喚醒孤,所謂何事。”
紅發老佛微微一笑,吐出兩個字:“復國。”
不知過了多久,紅發已收了三世法身,而燕王手上大槍業已不見,二人將要離去之際,忽然這喇叭教主又開了口。
“小僧不請自來,還請十萬大山之主,蠻妖閣下莫要見怪才是,小僧所說之言語,并非只是對燕王一人,如今正值千年大變之機,錯過實在可惜,如來老賊亦有孔雀圣王母,小僧亦能如是。”
此話說完后,紅發老佛雙手一合,佛光化蓮,將二人同裹了去。
而等二人走后不多久,猛然間,大山連嶺中,萬獸嚎響,泥沼中,獅首象身、豬鼻貓耳、四首八足的怪獸從中爬出,仰天吼。
山巔的洞**中,兩只千丈骨翅猛的開來,斜刺上天,山頭泥沙滾滾,先是銅船般的長喙探出,然后水缸大的白眼睜開,這只千年骨雕同樣出世。
泥石忽的掀開,鐵鱗鋼皮的巨山甲穿石而出,百里地面同時陷落三丈,煙塵四起。
這般場景,在十萬大山的各處上演,各種沉眠閉關的妖獸們,紛紛顯出身形,助威一般的長吼狂嘯,一時間,妖云彌漫,遮天蔽地。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受萬妖血脈誕生的,人間唯一一只萬年大妖,妖中帝王,蠻妖莫屬!
同一時間,長安城中,道士忽然抬頭,掐指算來,卦象為龍戰四野,合而圍之,這可不是什么好卦。
“仙長,戶部司就要到了,余尚書正在里面候著呢。”
“他一個兵部尚書,怎么也管戶部事了,這不是拿一份工資干兩份活嘛,小伙兒積極性挺高啊!”
伴隨著道士的嘀咕聲,時隔多日,他又一次見到了余老兄,這位老兄一身的朱袍紫服,模樣尊崇至極,周圍圍了一圈大小官吏,正在門口候著自己。
“我該稱呼你為余老兄,還是尚書大人呢,貧道可是方外之人,又有玄都司的道牒,可是見官不跪的。”
“玄都司都被陛下撤銷了,你也不是什么三品真人了,莫要再油嘴滑舌,這次前來,的確是有事請你幫忙。”
二人打發了其他人,往戶部內部的鑄幣房走去,期間,余振猶豫了下,方問道:“郡主,還是沒有消息嗎?”
道士苦笑了聲:“六扇門傾盡全力,也沒查到半點線索。”
若說當日京城的那場大亂中,還有什么遺憾,便是兵荒馬亂之下,被那馮冀所擄走的云陽郡主。
誰也沒想到,那個二皇子會把此人派來,而且還帶了一批跟當初皇陵極為相似的活死人,差點就攪亂了局面。
好在老皇帝及時退位,新皇登基,這才鎮壓住隱藏在暗處的牛鬼蛇神。
但是馮冀也同樣逃之夭夭,連帶著那生死不知的郡主。
也正是因為如此,馮女俠再一次不告而別,誰也不知,再次相見,會是何期。
余振面色稍稍一沉,隨即便裝的若無其事一般,跟道士說起了此事經過。
這其實還跟新皇登基,重整朝政有關。
老皇帝為了修仙得道的這點個人愛好,將他們老朱家的家底耗了個空,朝政繁雜,雖有千頭萬緒,但這解法只有一個字錢!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這不論是在哪個年代,那都是適用的。
好在上天垂憐,在當初震動關中的那場大地震中,有好幾座山頭被震塌,山頭裂縫中,居然顯出銅青色,被路過的山民發現后,稟告當地官府,勘探過后,居然發現是銅礦!
在古代,交易頻繁的可不是金銀這種貴金屬,而是銅錢,恰巧中土又一直缺銅多鐵,所以無意間發現三四座銅山,不亞于天上掉餡餅,而且是加量不加價的那種。
有了銅礦,自然就要鑄造新錢,這第一批的銅錢,便喚作鎮庫錢,必先齋醮祈福、供奉馬財神,以綿延財運。
但一來新皇繼位,萬物革新,若是征召僧道,未免有誹謗非議;二來由于某人的彪悍戰績,還逗留在長安城中的修士,那也著實不多。
所以這一項儀式,就落在了道士的頭上。
聽罷,李道士跟見鬼似的看著余振,直到將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書看的眼角抽搐,渾身不自在,將要拔劍斬人時,方才開口。
“我沒聽錯吧,余老兄你居然讓我招法施咒,祭祀鬼神,你不向來是個無神論者的嘛,**之外,圣人存而不論,你們孔老大的話都不聽了?”
“此事畢竟關乎新朝國政,保險一些為好,”余振平靜的道。
‘這余老兄,還真像是變了個人,以往那個熱血小青年呢,’道士心里嘀咕,但是到底沒有再吐槽,而且二人過命的交情,這點小事,也不算什么。
在重兵把手的戶部錢監中,數十座鑄幣爐子早已準備開工,烈火熊熊,錢模早已擺放齊全,銅汁正盛在大釜中燒著,隨時準備注進去。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道爺就來剪個彩吧,雖然跟馬財神不是很熟,但是以道爺如今的咖位,小事一通而已。”
對于道士的業務能力,余振還是有信心的,輕輕頷首,那幾個錢工趕緊將拉動銅拴,攪汁分流,模塊之上,一枚枚火紅的銅錢緩緩成形。
作坊很大,道士站在中間,將袖袍一甩,從玄都司交易而來的法壇迎風見漲,鎮立中央,五位相合,六爻三極,李某人再度開展老本行。(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