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盯著自己的右手,就是這只手,沾上了她的血,明明上面什么都沒有,他卻依然能感受到血濺落到手上時的灼燒感。
——他的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五指用力,右手手腕發出了卡擦一聲,
整個右手虛弱的向著地面垂落,這樣做的時候,他始終面無表情,仿佛他只是彎下腰,又為她擦拭了下白色小皮鞋上的污漬。
雷奧哈德的右手輕輕搭在了少女白皙的頸上,卻久久未動。
與此同時,在他的內心世界中,陰暗的古堡大門轟然打開,一道閃電嗖的穿過大門,呼嘯著沖入了城堡深處,穿過熟悉的金色大門后,閃電猛地一頓,化做了年輕男人頎長健美的身形。
角落里,男孩蜷縮著陷入沉睡,白嫩的小臉上眉頭始終緊鎖,仿佛陷入了無止境的噩夢中,年輕男人卻沒有向他瞥上一眼,他的視線,落在了另外一個角落中。
那里,正有一只黑色的巨大蠶繭,仿佛呼吸般一張一縮,蠶繭的表面不時有流光劃過,這讓它的黑越發深沉,像是一個空間黑洞,連周邊的光線也要吞吐進去。
年輕男人嗤笑一聲:“嘖!”
下一秒,似乎連空氣都凝滯的房間內,平白升起了一股微風,如漩渦一般盤旋而起,點點光芒匯聚其中,無數的碎片最終匯聚成了一個男人的身形——他穿著醫生專用的白色長褂,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十分斯文。
心理醫生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的紋理清晰可見,綿長而深刻,他曾經研究過命理學說,按照華國人的說法,這是長壽之象。
他果然又回來了。
心理醫生心情復雜的抬起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年輕男人——那是雷奧哈德本尊,這個身體的主人格,他虛弱的時候,所有窮兇極惡的副人格都會蹦跶出來,任何一個副人格都有可能取代他。
但是當他強大的時候,他就是神,這個地獄唯一的真神!
如他的親身經歷,雷奧哈德揮手間讓他灰飛煙滅,彈指間又讓他從虛無中復生。
想到這里,心理醫生輕輕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向著地獄唯一的真神,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雷奧哈德英俊的臉上沒有半分動容,冷冷的命令道:“你出去。”
他開口的瞬間,一股晦澀難明的思緒在心理醫生心中升起,他瞬間明白了雷奧哈德的意圖,他的頭伏的更低,語氣謙卑而恭敬:“一切如您所愿。”
話罷,一股微風從他腳下升起,一道光圈在他頭上憑空打開,微風騰起,送他進入光圈之中,他忍不住低下頭,再度看向了那個年輕而可怕的男人。
后者長腿飛抬而起,一腳踏在了巨大的黑色蠶繭上,同時口中滿是嘲諷的喝道:“你是什么鬼東西?!還想取代我?!呵——”
話音未落,從他右腳所踏之處開始,蒼白的灰開始蔓延,一寸寸的取代了原本流光溢彩的濃黑,蠶繭也仿佛失去了生命般,停止了不斷張縮的動作,最后,整個蠶繭都化做了一塊巨大的充滿了裂紋的灰色巨石,仿佛燃燼的炭火,只剩下了灰色的炭灰,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四分五裂。
只是,仔細看去,在灰色巨石的最中央,卻還有一點暗紅,仿佛火花般明滅不定,微微閃爍。
年輕男人的臉色陰晴不定的盯著這一點紅,最后,他冷笑一聲,沒有再動作,下一秒,他若有所感的抬頭看向了天空,心理醫生的眼中,立刻映入年輕男人那張英俊的過分的臉——
那唇邊勾起的弧度是如此的邪惡,仿佛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惡魔,讓人不寒而栗,心理醫生一個顫抖,瞬間從光圈中穿了出去。
簡晗有些奇怪,這一次,雷奧哈德的動作似乎太輕了,輕的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動作,她忍不住問道:“雷奧?”
雷奧哈德習慣性的抬起手,扶了扶臉上并不存在的金邊眼鏡,他冷靜的應了一聲:“嗯,很快就好了。”
這個很快卻又過了許久,久到簡晗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何時,屋子里放起了舒緩溫柔的音樂,仿佛母親口中哼唱的搖籃曲一樣,讓人不知不覺的放下了所有防備。
雷奧哈德低沉的聲音摻雜在音樂聲中,卻意外的和諧,仿佛一個獨立的音部,讓音色變的越發安詳,“親愛的,你有沒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訴我?”
少女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逼近,語氣輕快:“什么事情呀?”
雷奧哈德低頭看著她漆黑的發頂,腦海里卻不期然的想起了那個黑色的巨大蠶繭,那里面究竟是什么,連主人格也如此忌諱,甚至要親自處理?
他徐徐的開了口,冷靜的聲音沒有半點波動,仿佛他讀的只是一篇科普文章,又或者一個簡短的新聞播報:“——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十分喜歡一個人,卻又患得患失,害怕一旦挑明會失去他?”
這段話,在雷奧哈德的主人格心中刻骨銘心,他甚至能感受到伴隨著這段話一起傳過來的情緒,那是摻雜了憤怒,怨恨的無盡悲傷,哪怕時日愈久,憤怒和怨恨淡去,傷口卻依然彌新,痛到不敢輕易去回憶。
可惜,在女孩的心中,大抵只是她和SOS先生數不清的來往中的一件小事吧。
但是,這一次,他特意提起,相信她立刻就會回想起來——一幾個月前,她拍攝一部古裝片的時候,陷入了暗戀的甜蜜煩惱,特意向他征求意見——而那個被暗戀的對象,卻并不是他。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女孩俏麗的臉蛋,她長長的睫毛一陣顫抖,最后卻歸于平靜,那雙閉著的雙眼,始終沒有睜開,她的唇角從微微翹起到紅唇緊抿,臉頰上順著顴骨崩出了一條明顯的線條。
從心理學的角度講,這是觀察對象對所詢問的問題,嚴重抗拒的一種表現。
他英俊的臉上沒有半分波動,甚至連雙眸都沒有變動半分,口中卻傳出一聲極富感情,蘊藏了無數含義的輕嘆:“哎——”
“那么,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