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受到壓抑的民眾情緒一旦得到釋放,那簡直是可以毀天滅地。。
“民主”這個東西,自從一開始傳入華人世界就變了味,從少數服從大多數,變成了少數要求大多數服從少數。
這還哪里是民主,這根本就是民粹。
也許是某些華人太聰明,又或許是有心人加以‘誘’導,于是事情就演化成這個樣子。
但對于黃勵他們來說,他們可不明白什么“民主”,也不想接受那些所謂的“民主”,軍人本來就是暴力執法部‘門’,要什么“民主自由”純粹是自討苦吃。
從黃勵他們剛剛加入外籍軍團開始,秦致遠就向黃勵他們灌輸一個思想:華人當自強。
秦致遠這個版本的“華人當自強”,不是指無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也不是指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秦致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敢罵你,那么你就打回去;如果有人敢打你,那么你就干掉他!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不夠的,那表明至少還有人敢冒犯你,要讓人根本就不敢對你呲牙瞪眼才行。
這當然指的是面對洋人的時候,至于面對國人時該如何處理,秦致遠并未強調,因為當時并不存在那樣的客觀事實。
這就造成了黃勵他們在和人相處時睚眥必報的態度,而且是雙倍的報復。
當返回國內之后,黃勵他們并沒有及時調整情緒,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樣有什么不妥。
因此當聽到有人辱罵自己的時候,黃勵和所有聽到這一嗓子的士兵們群情‘激’奮。
黃勵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馬上就發現一個長得尖嘴猴腮身穿綢褂寬腰帶的‘混’‘混’‘摸’樣的小子正在往人群中鉆,試圖把自己‘混’入人群。
軍人,處理問題時的態度永遠是強硬的。
于是黃勵伸手一指,五六名士兵立即撲過去,想把那小子控制住。
但正處于群情‘激’奮中的民眾怎么可能任由這些他們概念中的“叛國者”得逞,于是民眾馬上挽起手攔在外籍軍團的士兵面前,不讓他們抓捕肇事者。
說實話,在那一瞬間,確實有一名外籍軍團的士兵順手橫起手中的步槍,推了面前的民眾一把,試圖分開人群。
結果這個動作引發了更大的‘騷’‘亂’。
被推的是一名身穿對襟上裝的學生‘摸’樣的年輕人,當被推了一把之后,年輕人先是瞪大雙眼表示難以置信,然后就猛然憤怒起來,劈頭蓋臉的向著外籍軍團的士兵臉上抓去,嘴里還在大喊:“打人了,這幫法國狗打人了……”
群眾的憤怒簡直是瞬間爆發,無數人迎著刺刀向前沖,無數個爛白菜、泥土、石塊向著外籍軍團的士兵劈頭蓋臉的砸過去。
沒有任何畏懼!
真的是沒有任何畏懼嗎?
學生這個群體非常特殊,長期的“官本位”思想,以及長期對文化的崇拜,造成北洋政fu在面對這些學生時總是束手束腳。
幾乎是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對于“學子”總是格外優容的,因為學子對于統治階層來說,都屬于預備官僚范疇,等于是朝廷實施統治的工具,自然也就不會太過苛求。
民國雖然成立,但在北洋政fu的眼里,這些學生還和以前一樣都是預備官僚集團中的一員,對于未來的“同僚”,北洋政fu自然是客客氣氣,這也就造成“學生”這個群體在民國極為特殊。
別說面對士兵的刺刀,縱然是面對總統、總理,這些學生也敢分庭抗禮,這一點也不夸張。
更何況當看到學生們開始往前沖的時候,外籍軍團的士兵們幾乎都下意識的把步槍高高舉起,唯恐誤傷了百姓,這更助長了民眾的情緒。
于是無數人高聲叫罵著,和外籍軍團的士兵們糾纏在一起,有人在高聲叫罵,有人在奮力廝打,甚至有人開始搶奪士兵們手中的步槍。
如果按照在歐洲時的習慣,士兵們此時縱然是不直接使用刺刀,也會使用槍托、短棍、皮鞭等武器開始反擊,但面對群情‘激’奮的華人,面對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面對那些流‘露’著刻骨銘心仇恨的眼神,外籍軍團的士兵們怎么著都舉不起手中的武器。
或許是想看看外籍軍團的士兵們到底有什么樣的“三頭六臂”,剛才還在維持秩序的警察們此時已經全部都消失不見,反而是有幾個頭上包著頭巾的印度籍警察舉起手中的短棍沖過來試圖幫忙。
那些印度人掄起棍子向著群情‘激’奮的民眾劈頭蓋臉砸過去,他們可不管面前是男是‘女’,同時嘴里還在叫罵:“滾開,你們這些黃皮狗……”
頓時哀聲四起,面對外籍軍團時動力滿滿的民眾在面對那些印度籍警察的時候,卻沒了剛剛的勇氣,用四散奔逃形容不太合適,但擁擠的‘騷’動無法避免,隱隱聽到有人在哭叫,有人被擠倒。
群體*件其實不怕‘騷’動,怕的是踩踏,一旦發生踩踏,幾乎肯定會出現慘劇。
看到有印度籍警察過來幫忙,外籍軍團的士兵們并沒有感‘激’,反而是聽到有人在叫罵時,一名士兵順手就揮起槍托,重重的就砸在一名正在揮動短棍的大胡子警察的脖子上,嘴里同樣也在叫罵:“滾,滾開,老子不需要你們幫忙,給老子滾……”
這個小‘插’曲頓時引起了不少華人的興趣,他們最想看的,就是假洋鬼子和真洋鬼子的內訌。
令人意外的是,面對外籍軍團士兵們的槍托,印度籍警察什么廢話也沒敢多說,反而是訕笑著退回原地,包括那名被打的大胡子警察在內,也只是‘揉’著脖子往回走,簡直是連個嘟嘟囔囔的抱怨都沒有。
怎么可能敢有,在歐洲戰場上,印度軍團兵力超過百萬,但從來沒有主動發動過任何一場戰爭,連他們的主子英國人在和外籍軍團并肩作戰時都只配打下手,印度士兵簡直連打下手的資格都沒有。
哦,英國人是為塞內加爾人打下手,還不是直接和華人部隊配合,估計如果和華人部隊配合,英國人只有負責收容俘虜的份。
當看到外籍軍團的士兵們面對印度籍警察如此強勢,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再看到外籍軍團的士兵們在面對自己人時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很多學生們不自覺的就停了手。
民國時期教育雖然已經開始逐步擴大,但還沒有達到21世紀人人有學上的地步,能進學的,無一不是人中‘精’英。學生們或許會受人蠱‘惑’對外籍軍團產生痛恨,但當他們親眼目睹到外籍軍團的表現時,他們也會自己分析。
眼前的這支部隊,很明顯和傳言中的那支部隊不一樣。
雖然他們因為受到侮辱而憤怒的面‘色’漲紅,但他們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雖然他們因為受到曲解而滿腹委屈,但他們沒有抱怨。
雖然他們手中的刺刀泛著寒光,但他們沒有用來對付對他們充滿惡意的民眾。
看剛才那名外籍軍團士兵對待那名印度籍警察的嫻熟手法以及果斷態度,他們有施加暴力的能力,但他們沒有做,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哪怕是眼圈泛紅,哪怕是手在顫抖,哪怕是臉上帶著抓痕和口水,哪怕是頭上還頂著爛白菜葉子,他們還是什么都沒做。
這樣的部隊,不可能是暴虐的,不可能是那些存在于報紙上的惡魔。
“滾出去,法國狗滾出民國……”
仍然有在高聲呼喊口號,但迎合的人越來越少。
“呃……”一名外籍軍團的士兵突然踉蹌后退,退出士兵們組成的人墻,然后踉蹌倒在地上。
嚴陣以待的軍醫和兩名金發碧眼的護士馬上跑過去,拖住那名士兵向后撤退。
看到有金發碧眼的護士,簡直是又‘激’起了民眾對于洋人的痛恨,于是馬上就有無數的爛菜葉和石塊砸過來,同時伴隨的辱罵聲不堪入耳。
和華人士兵們相處了兩年多,這些護士其實都多少懂得些漢語,他們自然能聽明白那些人再罵些什么,但這兩名護士沒有回罵,反而有一個起身為傷員擋住如同狂風暴雨般的爛菜葉石頭的動作。
多么熟悉的一幕,幾乎所有的士兵都頓時想起“柯西嘉島碼頭事件”,英勇的卡地亞‘挺’身而出保護傷兵被暴徒砸得血流滿面的照片就在外籍軍團榮譽室的墻上掛著,科西嘉島碼頭上甚至有卡地亞張開雙臂英勇無畏的雕塑。
于是更多士兵沖上去,他們攔在護士面前,保護著護士和那名倒地的士兵一起后退。
等退出二三十米,已經是石塊無法‘波’及到的地方,軍醫快速剪開士兵腹部的衣服,稍微檢查下就有了判斷:“刀傷,傷口寬度兩公分左右,深大概五公分,傷員大量失血,需要馬上手術,準備輸血。”軍醫說著,趴到傷員‘胸’口看軍牌:“b型血,準備血袋。”
黃勵的耳中只有“刀傷”兩個字,有刀,那就表明面前的人群中不僅僅有不明真相的群眾,還有心懷叵測的暴徒。
“全體注意……”黃勵想下達命令做點什么。
到現在,黃勵終于明白那幾名官員為什么極力阻止外籍軍團的士兵上岸,終于明白他們說的“不適合出現”是什么意思。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更加雜‘亂’的驚呼。
“殺人啦……”
“死人啦……”
“外籍軍團殺人啦……”
幾乎是在一瞬間,有好幾個地方都傳出來類似的驚呼聲。
死人了!
這可是大事件,剛才還消失不見的警察馬上出現,民眾的熱情也馬上消退,包括哪些學生,他們的依仗是士兵們不敢動手,當這個依仗不復存在的時候,讀書人比誰都冷靜!
幾乎是所有人都在后退,試圖脫離接觸。
當所有人都退開之后,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近百人……
這都是剛才被憤怒的人群擠倒的,他們的身上遍布著各種腳印,如果是仰面朝天,那么必定面‘色’青紫,雙目圓睜瞪大蒼天,仿佛是在質問“為什么”。
馬上就有軍醫和護士沖上去,逐步檢查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人。
但是太晚了……
正在檢查的軍醫動作越來越快。
終于在檢查完最后一個之后。
軍醫跪坐在地上流著淚嘶吼:“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你們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干什么?
人群中很快就有聲音回答他:“滾出去!我們要你們滾出去!”
面前的慘劇刺‘激’了所有冷靜的和不冷靜的人,聲音逐漸擴大,匯聚成一個震天的吼聲:“滾出去!”
滾出去?
滾到那里?這里也是我們的國家啊!
只是這一刻,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只剩木然,包括有些剛才還在幸災樂禍的臉。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