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飛機進入巡航，湯佳怡解開安全帶走進后艙，換了身寬松衣服。
要在天上呆三小時，換身衣服能讓她感覺輕松些。
回來經過馬競身邊，偶然瞥見電腦屏幕上的彩色圖表，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注意到身邊響動，后者抬頭看了看她，瞇眼發問：“笑啥嘞？”
不等妻子回答，他就自己給出了答案：“看到賺了這么多錢，地主婆樂得找不到北了？”
“嘁！”湯佳怡抽抽鼻子，“很多么？我怎么感覺還沒你最近花掉的多？”
《武林至尊》接近8億元的銷售額看似很多，但是這款游戲的成本也很高。自家老板親自領銜打造“夢想游戲”，蜜蜂各部門自然傾力配合務求完美，由此帶來的結果便是各方面開支超出預期。若是扣除營銷以及制作成本，這款游戲的賬面盈利只有不到兩千萬元。
相比之下，馬競的過年花銷卻是遠高于此。這趟回老家，他們倆口子給南浦實驗學校的師生帶了禮物，給兩人出身的南浦村和湯坊街道帶了幾卡車年貨，又在當地父母官的殷勤勸說下挑了幾個項目，細細一算卻是花了幾千萬出去。
聽見這話，馬競笑著輕拍妻子肩膀，“那什么，辛苦賺錢不就是為了花么？再說禮物和年貨都是你親自挑選的，贈送時你也出面了，怎么現在才想起來抱怨，不嫌太晚么？”
“我哪里抱怨了？”湯佳怡瞪了他一眼，向后倒退回到自己座位上，“不要岔開話題，咱們繼續說你的‘夢想游戲’。現在游戲做出來了，銷量和口碑也不差，你的念頭通達了沒有？”
馬競咧嘴輕笑，“還好吧，基本達到了最初的目的。”
點了點頭，湯佳怡繼續看著對方，“那后面呢，是打算金盆洗手，還是繼續這么攪合下去？”
“我又不是江湖人，洗的什么手？”先是反問一句，馬競接著說道：“這次主要是應用了很多新技術，蜂游的開發人員吃不準，這才硬把我拉了過去。現在他們也熟悉上手了，后面就不用我瞎操心了。”
“這可真是好消息，”湯佳怡揶揄笑道，“要是被蜂游各大工作室的人知道了，肯定忍不住彈冠相慶。”
“喂喂！”馬競故作惱火瞪眼看她，“怎么能這么說你的老公？自我感覺，距離人嫌狗厭貌似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吧？”
“那是你自我感覺良好，”女士笑著拆穿，“跟著你做游戲，論文專利收獲許多，獎金分紅卻沒多少，人家怎么高興得起來？”
“也沒那么夸張吧，”馬競笑著搖頭，“單機游戲本來就不怎么賺錢，原創大型游戲尤其如此。他們當初加入單機項目組，都有這方面的覺悟。話說回來，利潤表看著不太好看是因為要扣減成本，后面的收入差不多相當于凈賺，總得來說還是比較劃算的。”
“我總感覺虛火的成份比較大，”湯佳怡搖搖頭，“要是沒有‘內視經脈’、‘感受花香’這些噱頭還有‘零元暢玩’的刺激，游戲的熱度和銷量肯定要小一大截。現在腦電玩法的熱度過去，寒假也只剩十天就結束，后面又要怎么折騰？”
“這個卻是不用勞心，”馬競抬起右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山羊胡，“山人自有妙計。”
“噗！”不出意外，湯佳怡被這搞怪動作逗笑，“又能有什么妙計？無非就是搞比賽、推新資料片，再搞點兒開箱出變態功法、十連抽必得逆天神兵什么的。”
“計劃上的確有比賽和新資料片，”馬競點頭確認前半句，接著搖頭否定后半句，“后面那些卻是真沒有，蜂游是一家注重口碑的公司，我們要守護業界良心。”
湯佳怡聞言白他一眼，“這話還是留著對記者說吧。全靠同行襯托的良心，呵呵。”
蜜蜂游戲所謂的“良心運營”，其實是盯緊友商，打價格戰、口碑戰，主動調低部分收費項目的價格，又拿掉一些玩家反應比較大的項目，打的是犧牲部分利潤博取玩家好感的主意。但他們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玩家呼聲更加強烈的取消商城、取消開箱，恢復時間收費什么的，卻是很少得到重視，就算推出時間版，也得等游戲進入運營末期才行。
聽見妻子的譏笑，馬競卻是淡然點頭，“確實如此，要是沒有同行的襯托，蜂游的口碑也不會像現在這么好。”
湯佳怡眉毛一挑，看了眼筆記本屏幕，接著了然點頭，“我明白了，你們打算擴大付費內容，正在觀察試探市場的反應。”
馬競也沒隱瞞，點頭承認道：“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
限于市場規模，主機游戲的銷量和銷售額往往局限在數百萬套以內，只有GTA5這樣的現象級作品才能突破單款游戲千萬銷量的天花板。銷量和價格無法快速提升，大型游戲開發成本卻因為制作規模增加、人工和物料漲價而不斷增加，各大廠商急需擴大收入來源。
面對吃飯問題，主機廠商決定放下節操向躺著賺錢的網游廠商看齊，搞起了單機網絡化運動，借助網絡實現在線下載購買本體及追加包、云端激活、云端存檔、付費服務器等功能，從而降低成本、擴大銷量、獲取長期收入。
蜂游家娛作為脫胎于網游公司的主機廠商，自然不會對網絡服務感到陌生，從一開始就為旗下PC和主機游戲搭載了云激活、云存檔，稍具規模后又推出數字銷售平臺，售賣游戲和Mod。等到EA（美國藝電）等廠商開始引入名為“微交易”的新系統，他們也第一時間跟進。
這個微交易和股票期貨什么的基本沒關系，本質其實是網游和卡牌手游玩家又愛又恨的開箱抽卡玩法。玩家在戰斗獲勝后可以得到各種名目的“戰利品箱子”，可以花費少量現金購買鑰匙將其打開，進而隨機獲取游戲道具。因為概率的存在，玩家為了獲取心儀道具讓游戲歷程更加順暢愉快，有很大可能需要頻繁付費開箱，積少成多貢獻的營收并不微小。
因為支付現金、概率抽取，開箱抽卡玩法自從登錄網游就飽受詬病，玩家質疑游戲公司操控概率惡意坑錢，護苗人士抨擊變相賭博，監管部門也屢次要求整改。然而天大地大賺錢最大，為了財報不至于變差，網游公司雖然積極響應要求不斷改動，卻從來不敢取消這一系統。
大浪淘沙、適者生存，網游行業已經基本淘汰了時間收費、買斷收費模式，還在運營的產品幾乎都是所謂的免費游戲：下載游玩免費，但有道具商城或者抽卡開箱等付費功能。因為有“免費”這個大前提，網游玩家對充錢抽卡才能變強的容忍度相對較高；換成主機游戲，玩家花費六十美元買斷游戲，拿到手里卻發現只是“半成品”，想要完整體驗還得在“微交易”上面花錢，怒氣卻是要遠高于免費網游玩家。
如果是“FIFA”這樣的足球游戲，玩家不想抽卡可以拒絕UltimateTeam模式，并不影響主體功能。可EA食髓知味，看到售賣虛擬球員能夠賺大錢，很快就把主意打到自家發行的其他游戲上面，在去年發布的《星球大戰：前線2》中引入開箱系統。
這款游戲被深度植入了開箱系統，如果玩家不花錢買箱子，變本加厲的做法，終于是惹來了玩家和媒體的眾怒。面對鋪天蓋地的差評和口誅筆伐，EA也是只能認慫，在去年底表示將把需要付費解鎖的內容臨時去除，并在后面的更新中重新還給玩家。
不過認慫歸認慫，他們卻沒打算徹底妥協放棄。再被記者問起相關問題時，EA的CEO依然表示“微交易是現在主流游戲的重要一環”，“相信如果正確運用，包含數字貨幣的在線服務會為提升玩家游玩體驗提供非常重要的選擇。”
作為普通玩家以及游戲公司老板娘，湯佳怡對EA的遭遇自然早有耳聞，此時聽到馬競說有這方面的考慮，她也是忍不住提醒起來，“別忘了EA！”
馬競微微一笑，“有EA擔當探路先鋒，我們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嚴格來說，EA這個錯誤并不是“業界首創”，因為早在幾年之前，就有國產網游廠商迫于業績壓力，為旗下時間收費網游添加收費道具，同樣惹來玩家的抨擊和抵制。
不過這家國內廠商已經衰落到二線，國際影響力更是沒法和EA這等國際巨頭相比，其所造成的影響自然沒能擴散開來。隨著旗下游戲基本改成道具收費模式，這段黑歷史也是逐漸被人遺忘。
湯佳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問道：“為什么要學EA？保持現狀不好么？”
聽她這么說，馬競卻是攤開雙手：“替員工抱怨收入太低是你，阻止擴大營收還是你，不覺得矛盾么？”
“哼！”湯佳怡微微有些著惱，當下嗔道：“擴大營收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學EA。現在開箱售賣時裝、圖紙，效果不是挺好的么？”
“問題是還不夠好，”馬競笑笑，伸手合上筆記本屏幕，“多說無用，進游戲看看你就知道了。”
青鳥上裝有蜜蜂電子提供的飛行娛樂系統，本身就支持運行PT游戲。去年PT2發布，機載設備也與時俱進換上新版本。飛機此刻飛行在國土核心區域上空，衛星上網功能處于最佳狀態，應付《武林至尊》這樣的弱聯網主機游戲，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看看吧，”湯佳怡欣然點頭，放在娛樂屏幕，從座椅暗格里取出手柄，“說起來我也有一陣子沒上線了。”
雖然游戲正式發售已經20多天，她花在上面的時間總計沒有超過5小時，還處在很前期的階段。這里面既有年底事忙無有余暇的原因，也有內測時早就通關失去新鮮感的緣故。
趁著游戲載入的功夫，馬競為她介紹道：“這個是下周上線的新版本，新增五個主職業模板和對應勢力，開放了競技場和戰場，同時進一步解鎖了拍賣行功能。”
“這個主職業模板是怎么回事？”湯佳怡微蹙眉頭，“咱們玩的還是一個游戲么？”
作為武俠沙盒游戲，“至尊”里只有機關師、農夫、捕頭這樣的生活職業，或者說副職，并沒有DnD式的戰斗主職業。人物學什么功法、用什么裝備全部聽憑玩家自己搭配。
馬競點點頭，“主職業模板只是直觀說法，正式資料里并不存在這東西。”
“武功太多、兵器太雜，玩家特別容易挑花眼。老實學劍法用劍的還好，用奇兵學絕藝的簡直笑話百出。后來實在看不下去，就在正式版增加了這個模板系統，每當推出新的功法和武器時，會同步推出五個NPC勢力作為模板。”
“有這些新門派做示范，玩家可以輕易看到不同功法和武器組合的優劣，進而找到自己最喜歡的搭配。而官方也能通過更新微調NPC的研發方向，時刻引領潮流風向，確保江湖始終保持鮮活生動。”
這么一說，湯佳怡頓時了然，“明白了，一代版本一代神，這周的五個門派在哪里？”
“不用上門拜師，”馬競沒有否認她的判斷，笑著說道：“門派介紹在更新公告里面，看好那個門派，我直接給你調出來。”
湯佳怡也不推辭，仔細看過更新公告，開口說道：“就這個偃師門吧。”
偃師的記載出自《列子·湯問》，很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科幻。
在這個故事里面，偃師是西周前期的工匠，他主動拜見周穆王，獻上名為倡者（歌舞藝人）的人偶。這個人偶做工精妙，狀似真人，“領其顱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而且還掌握撩妹技能，在表演時“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
隨著“仙界”開放，本體世界幻想程度也是增加許多，此時出現偃師門這樣的幻想門派，卻是正合其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