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染紅天邊朵朵云。
“打靶歸來”的熟悉曲調響起，宣告放學時間的到來。
過不多時，便有嘰嘰喳喳的吵嚷人聲從教學樓方向傳來，向著校門方向擴散蔓延，即便呆在辦公室里也能聽見。
“可算下班啦！”
薪水小偷張許瑤早就收拾妥當，此時也是猛地站起，拿起她的小坤包起身走向辦公室房門。
在一樓大廳考勤機上打卡下班，張老師快步走出辦公樓，目標自然是最近的校門。
剛走沒幾步，包包里的電話很快響起，原本輕柔悅耳的歌聲聽在耳中卻滿是威嚴，讓她下意識抖了一下下。
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老媽發來的視頻通話。
左右看看，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她這才接通通話。
身穿女式西裝的許可出現在屏幕上，背后的書架很是熟悉，表明她還在南浦蜂校的副校長辦公室里。那邊此時也剛放學，開了免提的喇叭里依稀能聽見少年少女的歡叫聲。
經過40多天的修養，她之前受的傷已經完全好轉，能跑能跳全無障礙。然而許老師卻堅信“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老經驗，要求她繼續當兩個月的骨折患者以等待斷面全部愈合。為了避免某人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她又定下了隨機視頻抽查的規矩。
不等對面發話，張許瑤就打開手機后攝，對準自己右腿上的氣囊支架，主動報告說：“媽你看看，我今天有戴這個的！”
仔細看了會兒，確認她沒有弄虛作假，對面的許副校長這才點頭表示滿意，“那就好，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等下去給競哥家送錢。”
“嗯？”
“我和人約好，等下一起去看星空影院看電影，當然是給他們家送錢啊！”
許校長眉毛揚起，馬上追問起來：“男的女的，哪里人？”
“女的，就是競哥家小吃貨的保姆安寧她們。”
申雪妮結束活動回了老家，張許瑤只好找別人和她一起看電影。
她和四小吃貨玩得那么熟，自然認識照顧他們的一眾保姆護工。除了幾個資深退休大媽，其他人都是年輕姑娘，和她處得都挺不錯，一個電話就叫來好幾個。
“哦，”對面隨口應聲，語氣卻是復雜得緊，既有欣慰也有失望。
“安寧那姑娘倒是沒啥問題，你們注意些，別在外面浪太晚就行。”
“嗯嗯！媽你放心！看完電影我就回公寓睡覺。”
“那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掛了。”
“老媽再見！”
看到屏幕上跳出“對方退出視頻聊天”的提示，張許瑤終于松了一口氣。自從當上校領導，老媽的上班時間就自動延長，卻也讓她應付起來輕松了很多，很想給做出這個決定的蜜蜂教育點個贊。
順手在手機上叫了滴滴，張老師起身往校外走去。現在是放學高峰，門口肯定剩不了幾輛自行車，索性叫車得了。
一刻鐘后，白色轎車在星空影院濱湖店前面停下。
結賬下車，張許瑤抬頭打量著周邊環境。
這家電影院很早就在，不過規模偏小設備老化，15年時還能靠著網票平臺的票補過活。等到去年各大平臺收緊補貼力度，沒有了“9.9元看大片”帶來的吸引力，業績隨之一落千丈，然后原先的老板就動了轉行念頭，把影院賣給了星空院線。
后者接手后投入巨資進行裝修改造，改名星空影院濱湖店趕在國慶檔到來前正式開門迎客。
這里毗鄰鷺島市重點打造的海滄湖公園，東望可以看到水面寬闊的海滄湖，若是運氣夠好還能南湖東岸的海水音樂噴泉。
只可惜，張老師貌似運氣不佳，那座建好沒有多久，號稱亞洲第一的海水噴泉延續了之前的隨機噴射習慣，無視了岸邊市民群眾的殷殷期待，并沒有安排什么周末節目。
搖了搖頭，她滿臉郁悶地邁步走進電影院。
星空院線的裝修風格向來偏好未來風，很喜歡用純色、燈光、顯示器營造類似未來空間站的感覺。
濱湖店依然延續了這個傳統，只是卻變換了一下風格，呈現在張許瑤面前的，赫然是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海水碧藍寬闊遼遠，三兩沙洲點綴其間，上面長滿翠綠植物。乍看像是馬爾代夫的精致小島，細看那些植物和建筑卻又不像，讓她想起了珍珠人的繆星。
當然，穿越時空什么的自然沒有可能，藍天碧海綠樹白沙不過是顯示屏營造的虛幻假象，走近細看就能發現不諧之處。
不過星空影院這一手還是很厲害的，借助海景影像拉伸視覺空間，有效降低了物理空間狹小帶來的逼仄感。
抬腳向前，張許瑤驚訝地發現地板居然帶有感知功能，隨著她的腳步，一圈圈波紋漣漪蕩漾開去，更有叫不出名字的彩色游魚追逐嬉鬧，看起來富有生氣，外星水世界的感覺一下子就有了。
安寧那家伙還沒到，她左右看看，走向一旁的休閑水吧。
似乎是為了配合海洋星球的氛圍，這里同樣采用了螺貝珊瑚形狀的定制吧臺和桌椅，看起來很有海洋風情。
坐在螺殼形狀的懶人沙發里，手捧一杯珍珠果汁，地區很有那什么的感覺。
過不多時，白裙飄飄的安寧便匆匆趕來，“呀，瑤瑤姐，我們沒遲到吧？”
在她身邊，其他幾個姑娘也是裙裝打扮，卻是她的同事文小卿和楊璐。
她們平時上班時要穿方便打理的護工服，現在下班了自然要換上漂亮裙子，展現自己的青春風采。
“沒事，我也是才到，”抬手招呼她們先坐，張許瑤笑著開解說：“你們嘗嘗這個，味道很不錯。”
“嗯！”幾人依言坐下，點了杯同樣的飲品，
低頭小喝一口，安寧秀眉微蹙，“味道有點奇怪，嘗不出是什么水果，不過的確蠻好喝的。”
文小卿笑著敲了敲杯子，“外星果汁嘛，嘗不出來才是正常的。”
“說道外星，”安寧扭頭四顧，“我一進來還以為走錯了，感覺就跟珍珠人的繆星的似的。”
楊璐附和點頭，“的確，我也想到繆星了，不過這里可沒有珍珠人。”
“是有些像，”張許瑤接過話題，解釋道：“這應該只是巧合，這家店開始裝修時法國人的‘星際特工’還沒披露預告片呢。兩個都是陽光明媚的海洋星球，都照著地球上的熱帶小島和海洋生物魔改，畫風近似也是正常。”
“對了，”拿起手機打開主屏上的星空影院小程序，視線掃過頁面，她提議道：“等下就有一場‘千星之城’，要不咱們就看這個得了？”
楊璐皺起小彎眉，“都看過了，還是找個新片吧。”
安寧卻是好奇發問，“這片子不是說票房不好么，怎么還沒下映？”
這部imax3D特效電影據稱投資超過2億美元，是有史以來最花錢的法國電影，然而卻只收獲了不到2億美元的全球總票房。考慮到海外市場偏低的分賬比例，可以稱得上是血虧。
雖然制片方刻意在影片中植入華裔角色和五星紅旗，并且選擇在8月下旬這個國產電影保護月的尾巴里上映，向前避開大熱的《流浪地球》、《戰狼2》，向后錯過好萊塢大片，指望依靠畫面效果拳打一種國產，然而影片強調“用愛發電”的故事內核卻沒能討好觀眾，最終只在內地收獲3億元票房，讓保底6億的內地發行方虧掉了褲子。
“票房不好，其他地方好像都已經下畫了，”張許瑤點點頭，手指周圍，“這邊還有，應該是這個裝修的功勞。”
鑒于國內二輪院線很不成熟，蜜蜂投資的星空院線事實上承擔了自家影片的二輪放映任務。首輪全線聯映結束后，蜂影通常會申請密鑰延期，讓有需要的觀眾能在這里看到自家投拍的影片。當然，為了避免上座率太低坑了影院，這部分電影需要團購預訂，只有湊夠一定銷量才會真正開啟排片。
濱湖店加入星空院線體系后，他們在這里進行試點，將這種團購點播模式擴大到所有影片。只要是還在上映期的影片，他們都會聯系發行方獲取影片和密鑰，然后根據觀眾預訂情況進行自動排片放映。
說是把排片權交給觀眾，實際上能夠真正上映的還是各種大片，或者很有名氣的特色小片。畢竟熱衷片海淘金的觀眾只是少數，大多數人挑選影片的標準就只是“隨緣”。
看一眼先看名字，太長不看，除了“加勒比海盜”、“哈利波特”、“速度與激情”等少數影片，能夠取得票房成功的電影往往都有著簡短有力、朗朗上口、易讀易記的名字。
第二眼再看陣容，根據演員和導演名字就能淘汰掉很多影片，雖然難免產生遺珠，但卻沒人在乎，實在不行將來還能看DVD嘛。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的名字太長，主演也不是太出名，卻是呂克貝松這位法國大導演執導的特效電影，如今又有熟悉的海景環境加持，一部分看過觀眾想到電影即將下畫，臨了重溫一遍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
幾個小保姆都是第一次過來，聽了張老師的講解，這才齊聲點頭表示了解，“原來是這樣啊。”
文小卿忽然想起一事，“要是這樣的話，影院放棄排片權，還怎么杜絕買票房和粉絲鎖場？”
“這個簡單，”張許瑤打了個響指，敲了敲自家手機屏幕，“影院專門為他們準備了空場榜和退票榜。”
那些所謂的“公益包場”，絕大多數都不懶得把票送給觀眾，上座率自然各種可憐，有些更是午夜上映放給鬼看。粉絲鎖場也是類似，很多人會在最后時刻選擇退票，以期花小錢辦大事。
星空院線背靠蜜蜂高舉技術觀影大旗，統計真實觀影人數和退票數據對他們來說只是順手的事情。而有這兩個排行榜作為威懾，那些人的行為應該會收斂一些。
聽見這話，安寧卻是大感興趣，“退票榜貌似不錯，應該推廣到其他電影院里，這樣應該能夠淘汰掉很多爛片。”
“這可不見得，”文小卿放下手中果汁，拿起手機邊看邊說，“其他大部分電影院都不支持退票，尤其帶票補的網票更加難退，根本推廣不過去。而且就算是少數支持退票的院線，要是搞了退票榜，結果別人過來刷榜怎么辦？”
大家都是網購達人，自然見過太多故意刷榜刷評論的情況，給對手刷一分差評，給自己刷五分差評的商家也都見過不少，并不懷疑她說的情況無法出現。
“呀！”楊璐忽然驚呼出聲：“你們快看退票榜，逐夢演藝圈拿第一了！”
“啊？”其他三女臉上訝然比她還多。
這部電影之前的賣相可謂糟糕，主題曲難聽、宣傳海報難看，又是純新人團隊，名字又賊長，都這樣了還能拿第一，文小卿不由自問：“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安寧等人齊齊掏出手機，同時好奇問道：“不會是退票榜第一吧”
“恭喜答對了，“楊璐大笑點頭，“可惜沒有獎！”
張許瑤把頁面拉到底，果然看到《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高居退票榜第一名。點開詳情，退票行為全都發生在映后，大部分集中在開場前半小時，剩下那些也在此后45分鐘內陸續離開，堅持到最后的觀眾少之又少。
這數據實在嚇人，她忍不住吸了口涼氣，“這片子貌似是今天才上映吧？這么快就上了榜，這得是有多爛啊？”
“管它呢，咱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安寧晃晃手機提議道，“最近一場還沒結束，咱們去看看吧！”
“嗯！就它了，”張大姐一錘定音，她也很好奇呢。
星空院線雖然支持退票，票款折價卻很低。退票時間越晚拿回的票款越少，等到開場后45分鐘內退票更是只能得到三分之一。作為彌補，他們又另外準備了二手票交易系統，讓影票在有需求的觀眾之間流通。
因為退票的人實在太多，“逐夢演藝圈”的票非常好買，四個姑娘很快就淘到位于黃金觀影位置的影票，走進了沒幾個人的放映廳。
然而，才看了幾個鏡頭，她們就忍不住掏出手機打開了豆掰，不給1星實在心意難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