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這樣，回頭再聊！”
丟下這句話，劉海洋斷然下線，洗澡遁了。
“嘿！這家伙！”馬競無奈搖頭，很為對方的見色忘義感到不齒。
更可氣的是，別人摟著妹子逍遙快活去了，自己卻還要熬夜加班，真是想想都氣人。
最后看了眼夜幕下的東江風景，馬競退步轉身，來到電腦桌前。
桌面上的電腦顯示器早被拿下，以免擋住桌子對面MG180的鏡頭視野。
有了這款支持正面180度視角的半全景攝影機，再加上作為顯示器蜜蜂眼鏡以及提供計算傳輸功能的蜜蜂手機，就能組成簡易的全息會議系統，雖然還有不足，卻也有著諸多亮點。
實際上，馬競今晚的主要任務就是和手下遠程會議，以期協調排版威圖President的開發進度。
這款手機是威圖首款全球合作開發的產品，有很多蜜蜂移動的精兵強將加入其中，作為蜜蜂手機之父的馬競也加入進來，提供必要的技術和資源支持。
考慮到華夏和英國有七（夏季）八（冬）個小時的時差，以及外國員工對加班費的抗性較高，公司只得安排國內團隊定期晚上加班參與網絡會議，以便能夠保持溝通順暢，確保全新President系列的研發過程不出岔子。
不過，這種美好期望注定是要落空了，兩邊團隊迥異的審美觀、價值觀，以及對主導權的掌控欲，爭吵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只要讓兩幫人湊到一起，基本上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少有讓人耳根清凈的時候。
今晚便是如此，當著大老板的面，他們又一次吵了起來，問題還是老生常談那一套。
就像是華山派的“劍宗”、“氣宗”之爭一樣，兩邊對威圖總裁手機的核心定位存在著巨大的分歧：蜜蜂移動認為“總裁”首先是手機，而且是蜜蜂手機，其次才是奢侈品；英國團隊的看法卻是恰恰相反，覺得它首先是奢侈品，因此強烈反對現在這個簡約外觀因為不好鑲鉆。
馬競開始時還有興趣聽一聽，順便調解一二，到了后面就感到不耐煩了，恰好遇到玩家刷屏事件，他便使出“挨罵遁”，中途跳車上游戲砍人，狠狠釋放了一通心中的煩悶。等到下了游戲，又被老劉拉著網聊了好一會，到現在才有時間返回會議。
端坐椅子上，在Holo1眼鏡的鏡架上輕輕一點，馬競眼前很快出現一堆半透明人影。
所有人臉上都戴著同款眼鏡，還在激烈地爭辯著。
見到這一幕，馬競微微皺眉，暗道這幫人還真是能炒，前后掰扯了接近一個小時，居然還有力氣繼續吵下去。
調出會議記錄翻了一遍，發現并沒有什么新東西，馬競擊掌吸引注意力，“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討論了這么久，能告訴我有什么成果么？”
眾人默然，成果自然是沒有的，兩邊分歧太大了，完全無法調和。
目光在一群亞洲面孔臉上掃過，馬競又看向那群白人面孔，問道：“英國的同事們，你們有什么要說的么？”
被他這么看著，英國員工自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好。自己這邊據理力爭，提出了很多意見和論證，奈何大老板失去了公心，總是支持對面那幫人，使得他們總是無法壓服/說服對方。現在大老板這么提問，眾人心中尷尬的同時，隱隱也有一些怒意：“還不都是你害的？”
最后，一名頗有藝術家氣質的中年男子抬起手，率先發言道：“Boss，我們還是堅持之前的意見，不同意3號外觀方案。”
“理由呢？”馬競轉頭看向那道虛影，“還是沒有繼承經典元素、不好鑲鉆那套說辭么？”
雖然半透明的鏡片擋住了他的眼神，但語氣里的不耐和揶揄之意還是被白人男子順利接收了。后者臉上浮現一絲怒意，接著轉為苦笑，最后變得平淡下來，坦然點頭：“是的，我覺得3號方案糟透了，它看起來和你們以往的手機沒有任何不同！當然，我并不認為它們很丑陋，我只是討厭一成不變，威圖的手機應該是獨特的、唯一的，而非現在這種工業制成品。”
馬競沒有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以及他身邊的同伴。
他不說話，國內團隊這邊卻也沒人裝啞巴，很快就有一名女性設計師站了起來：“高屏占比、曲面屏、輕量化、長續航是如今的發展趨勢，我們的設計完全遵循這些原則，完全沒有問題。”
美女發話，其他同事立即幫腔，一些老生常談的句子再次出現，讓馬競的眉毛又是一緊。
“不不不，”聽到對方提及威圖和晶碳的銷量和凈利潤，威圖這邊再也坐不住，不斷有人下場迎戰。自然少不得來幾句“我上我也行”之類的譏諷揶揄。
作為蜜蜂移動得手后主導推出的全新產品，威圖President系列有著專門為其組建的全球研發團隊，其中擔綱主力的全都是蜜蜂移動自家的精兵強將。相反，來自威圖團隊的人手卻少得可憐，負責的也都是威圖俱樂部、威圖管家等增值服務的接入協調，以及外觀和UI界面的修飾調整，位置相當靠邊。
蜜蜂移動自然有著這么做的理由。
諾基亞之后、蜜蜂移動之前，威圖先后兩任東家分別是私募基金和安全公司，因為不是手機企業手上沒人，他們只能選擇信任原先團隊，然后從奢侈品行業挖個高管過來擔任CEO。
只可惜，他們的“信任”并沒有取得良好的回報。
蘋果iPhone帶起的智能觸控潮流，讓擅長在外殼和鍵盤材質上做文章的威圖感到無所適從。
雖然在新任CEO的主導下，威圖先后推出SignatureTouch、ASTER_T等新款產品，試圖在引入電容觸摸屏、4GLTE和安卓系統等主流技術特性的同時，極力保持引以為傲的奢華外觀。奈何用戶寧愿購買更加方便的鍍金iPhone，也不愿意使用鑲鉆安卓，苦心開發的新產品銷量慘淡，新東家只得減價拋售以期止損，兜兜轉轉到了蜜蜂移動手里。
蜜蜂移動手握全球第三大移動系統，旗下還有晶碳這樣售價超過一萬美元、累計銷量超百萬的超高端手機新星，自然不會放任英國威圖繼續自己玩自己的。
他們先是空運500副蜜蜂眼鏡3到英國，給在威圖工廠工作的工程師和技工每人配發一副，用AR生產系統改造他們引以為豪的“HandmadeinEngland（英格蘭手工制作）”，以便提高生產效率、降低廢品率。
緊接著，蜜蜂移動聯絡蜂軟，將相關軟件的維護工作委托給后者，優化軟件提升體驗的同時，也為將來全面遷移到蜜蜂平臺進行鋪墊準備。威圖手機的用戶都是既少且貴的優質資源，自然不能像微軟那樣簡單粗暴地直接推送更新了事。
再然后，蜜蜂移動提出全新的President系列計劃，并為此抽調精兵強將組建全球研發團隊。因為追求研發速度，President是在C4平臺基礎上修改而來，處理器是蜂心C4、操作系統是蜜蜂8精英版、屏幕是蝴蝶屏，整體ID也是蜜蜂一號概念手機開創的圓角全面屏。
面對這樣一款掛著威圖商標、裝有威圖服務的蜜蜂手機，英國人自然不會感到滿意，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之前因為團隊磨合，馬競和魏懷亮還能忍受一二，可某些人幾個月如一日的傲嬌抵制，就讓他們感到不耐和煩躁了。
清清嗓子，環視一圈，馬競朗聲道：“各位！我覺得我有必要重審一下我對威圖、對President的一些看法。等我說完，要是還有哪位先生或者女士還有意見，可以找羅伯特先生和威廉姆斯女士談談。”
他口中的兩人，分別是威圖的新任人事主管和新任CEO，再加上同樣由蜜蜂移動委任的首席財務官艾爾文，基本上實現了對人事財三權的控制。馬競在這里提及人事主管，意圖自然是再明顯不過：要是理念不合，您還是另謀高就吧！
聽見大老板放出魷魚大招，虛擬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全都看向馬競，努力猜度著他的心思。
“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樣，雖然威圖離開諾基亞已有五年時間，你們的設計依然無法跳出原來的體系，到處都能看到弗蘭克諾沃（FrankNuovo）的影子。誠然，諾沃是一位優秀的設計師，他曾經為諾基亞、為威圖留下很多經典的設計，但是在我看來他的理念已經過時了，并不適合現在的威圖！”
“什么是諾沃的設計？”馬競擺擺手，身周出現一堆懸浮圖片，上面是諾沃過去十幾年里的諸多設計，既有擔任諾基亞首席設計師時的作品，也有組建工作室出來單干時的委托作品。
隨著他的手勢，這些照片驟然炸散開，飛到眾人面前任由他們接取翻撿。無一例外地，它們都有著硬朗平直的線條，以及突顯材質本身特征的鑲嵌與拼接，看起來很硬很男人，卻也失之柔和不夠親切。這些特征同樣出現在威圖手機上，要不是還有柔軟皮革材質以及閃光寶石幫忙中和，威圖必然會失去大多數女性用戶。
除此之外，最讓馬競看不慣的，還是他對極客精神的無視。在他的掌控下，威圖手機只選取最穩定和基本的功能，卻對追求高新科技毫無興趣。按照這位的看法，威圖手機首先是奢侈品，其次才是手機，功能只要夠用就好，重要的是外觀的獨特、有品位、上檔次。
在07年以前，這樣的定位沒有任何問題，緩慢的3G網絡和偏低的硬件性能，導致手機的功能差異極小，威圖主打的奢華外觀以及高端私人服務算是正當其時。但是等到觸屏智能機和移動互聯網開始高速普及，這樣慢悠悠的節奏卻是會害死人的，分分鐘變成汽車時代的豪華馬車、噴氣飛機時代的豪華游輪，再豪華再舒適再充滿藝術氣息，也是難逃淘汰的命運。
尤其是，威圖還加入了安卓陣營，偏偏后者以硬件經常不夠用而聞名，更是容易被坑被踩。
“因為市場需求有限，奢侈品行業的演進換代相對緩慢而穩健，產品的保值能力也很強，幾十年前的名表名包拿到現在依然能夠受到追捧。然而，手機行業卻不是這樣的！硬件性能在不斷發展，用戶的需求也在不斷發展，我們同樣需要不斷提升性能和體驗，不能做幾十幾百年少有變化的豪華馬車。”
一名棕發設計師忍不住插話，“Boss！”
“嗯，萊恩，你想說什么？”
后者點點頭，接著說道：“我承認您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們的確對技術進步關注不夠。不過，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我們有了C4芯片，至少十年內不用擔心處理器不夠用。這樣一來，我們完全有時間靜下心來，打造一款十年后還不過時的手機。”
“沒有多少時間了，”馬競搖搖頭，“你們當中，有人在使用黑莓手機么？”
眾人齊齊搖頭，虛擬鍵盤能夠搞定的事情，為什么還要使用占地方的QWERTY鍵盤？
輕輕點頭，馬競說道：“你們看，十年前，九鍵和全鍵鍵盤還是主流。然而僅僅幾年時間，鍵盤就從手機上消失，雖然黑莓公司還在使用QWERTY鍵盤，樂意為此買單的用戶卻越來越少，聽說他們已經在謀求出售手機業務了。”
“技術的發展是非常迅速的，十年以后的手機必然會有很大變化，一味追求多少年不過時，這種態度是不對的。在我看來，威圖的定位應該是時刻追求更好，就像是那些不斷突破極限的超級跑車一樣，這樣才能和我們的量產機型產生互動與配合。”
超跑搶先應用先進技術，用高售價覆蓋高生產成本，后期下放技術到量產車，用高產量攤薄研發成本，這是汽車廠商已經走通了的一條正路。可憐諾基亞手機卻走歪了，進而在技術革新的浪潮中一腳踩空。雖然在賣廠裁員后，靠著基站業務上的老底子過上了還算滋潤的好日子，卻是害苦了芬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