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早上路遠堵車的教訓，瑞昌一行人并沒有返回島內住宿，而是打算住在蜂園附近免得來回奔波。不過在此之前，眾人需要做的卻是安慰自己的胃。
國人習慣在飯桌上談事，這些人也不能免俗，在稍稍墊了肚子，并抱怨一番酒店檔次不夠虧待大家之后，陳瑞昌就問起了下午分開打探的情況。
他和總工鄭志遠去了展覽廳看實物，其他七人則被派去上網查看研究院官網上的技術資料。
“蜜蜂超市”可不是白叫的，被掛牌叫賣的技術多達幾千件，單是簡介文字加起來就有百萬字。要是碰到感興趣內容仔細閱讀相關資料，用的時間就更多了。
聽到他的問話，助理小梁趕緊放下筷子，報告老板：“下午我們分頭查閱，總共看了43件消費電子類的技術，比較看好的有廉價3D打印機、U/L接口耳機、自適應耳機，還有坐標貼片等四件。您要現在看資料么？”
說著就要摸兜取手機，他已經把這些技術的簡介、照片等資料存到了手機上，正好拿給自家老板過目。雖然他覺得其他技術都不是瑞昌的菜，不是門檻太低瞧不上就是門檻太高攀不起，反正都有不被看好的理由，但還是把看過的技術都做成簡報放在手機上，隨時等候老板的問詢。
“不用了，吃菜吃菜！”陳瑞昌左手搖了搖，“大概介紹一下就行了，吃完飯你發到我郵箱里面，我晚上再看。”
“那好，”梁豐重新拾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隨便嚼幾口咽下肚，這才說道：“我們看到的這款3D打印機非常特別，主體結構是一根機械臂和一支熱融膠筆。剛好是3D筆和打印機的中間形態，比前者好用，比后者便宜。”
作為3D打印的概念向消費領域滲透的急先鋒，樹脂打印機和3D涂鴉筆兩款產品都有著不錯的人氣和話題度。
不過這倆也有著自己的缺點，前者使用逐層打印技術可以做出絕大多數形狀，但是加工緩慢、結構復雜，且體積偏大；后者其實是增加風冷模塊的熱熔筆，受熱融化的樹脂液體流出筆尖后迅速冷卻凝固，從而可以在空氣中畫出立體的線條和圖案，但問題是對普通人不太友好，上手不易。
看人家手繪鐵塔、萌寵各種帥，普通人卻只能手抖做出隨機線團和抽象怪獸。
蜜蜂打算轉讓的這款產品，便是將兩者優點結合的一個嘗試，依然使用3D筆的模式，但是執筆者變成不會手抖的機械臂，從而確保劃線穩定性，同時簡單的11結構也比較省地方，更適合家用環境。
梁豐貌似很喜歡這個設計，眉飛色舞的表情誰都看得見，就差口沫橫飛筷子亂晃了。
不過陳總卻不是很感興趣，3D打印畢竟還只是個新概念，雖然新聞上經常有用它造時裝、造汽車的消息，但比較靠譜的也只是用來做手辦而已，而且后期的上色、精修也是個麻煩事。
3D筆在他看來就更加是個玩具，認為喜歡用它制作的塑料擺設和掛件應該沒有多少。而且高溫熔膠還有一定的危險性，質量認證方面有些麻煩。
心里已經pass了這個方案，陳老板面上卻不動聲色，伸手示意梁助理繼續。
第二個方案就顯得常見許多了，USB接口耳機也不新鮮，用于手機可以省下3.5毫米接口，用在PC可以一個插頭搞定7聲道。但是因為缺乏大牌耳機的，再加上成本問題導致低端廠商沒有積極性，所以始終沒能成為主流。
隨著智能手機越做越薄，集成度越來越高，尺寸偏大的耳機接口，以及配套的DAC（數模轉換器）再次變得礙眼起來，陸續有廠家嘗試取消它，代之以內置DAC的U口耳機。蜜蜂雖然在U口耳機上投入了很大的心力，前面幾代蜜蜂手機的標配耳機也都換成了U版，但是卻沒敢一刀切取消圓孔，而是將其列為可選版本提供給用戶，銷售比例表明這種中庸做法的正確選擇傳統耳機孔的用戶要稍多一些。
不過隨著蘋果也加入進來，下半年的iPhone7沒有配備傳統插孔的傳言獲得證實，終于把業界和消費者的目光拉到已有上百年歷史的音頻插孔上面，引發了巨大的的爭議。
這便是大牌廠商的底氣，iP7不是第一個月取消耳機孔的手機，卻一定是賣的最好的，帶來的影響力自然與眾不同。
有水果在前面扛旗吶喊，其他廠商的反孔積極性自是提高了不少。蜜蜂也是看準時機，在這時候放出了USB和Lightning接口耳機的生產技術，配件都是現成的，技術買回去就能立即投入生產。當然要是給蜜蜂手機做配套，還得進一步進行PBB認證，蘋果L版耳機的MFi認證也得自己弄。
陳瑞昌心里有些猶豫，自家廠子倒是有耳機生產線，但是卻是最低檔的那種，做出來的都是幾塊錢的普通貨色，要是接受技術轉讓，生產線就得全面升級，還得招聘調音師和研發人員，感覺有些劃不來。
稍微想了想，他說道：“暫且先記下，后面那個自適應耳機是怎么回事？”
梁豐轉頭看向鄭志遠，“這個鄭哥一定感興趣，這可是黑科技啊。”
所謂自適應耳機，便是集成了測耳功能的全罩耳機，它可以檢測耳道形狀并根據相關算法調整播放的聲音，以便讓聲音更加悅耳和逼真。
在做模擬人頭錄音和數字音場的團隊還有好多，但是真正拿出實用化產品的卻沒有幾個，其中蜜蜂“測耳服務音效軟件”的解決方案無疑是最成功的。用戶只需在全國幾千家線下網點接受免費測耳服務，其他軟件只要申請調用API，就能讓輸出的聲音變得好聽不少。
問題是通過開放平臺調用API，需要應用開發商主動提出并經過審核，把相當一部分潛在用戶擋在了外面。而這正是這種自適應耳機的機會，它的測耳和轉換完全在耳機內置的芯片上進行，與其他應用都沒有關系。隨著數字音場技術越來越流行，這種同樣搭載蜜蜂黑科技的耳機看起來似乎很有前途的樣子。
但是陳總依然不是很滿意，除了自身基礎薄弱的原因，這機器的后續發展也讓他擔心。看到連襟越來越興奮，已經開始籌劃要更新什么設備了，他連忙潑了一盆涼水上去，表達了自己的擔心。
“你先別忙高興，”陳瑞昌敲了敲杯子吸引對方注意力，然后簡單說道：“按照小梁說的方案，咱們只要從蜜蜂采購設備和配件，生產線安裝和員工培訓都有他們的人來做，看起來倒是輕松方便了，可是產品的后續升級怎么辦？全套技術都是人家的，核心芯片也只能從人家那里買，咱們和那行代工企業還有什么區別？”
鄭志遠笑了笑：“當然不一樣了，人家搞代工的只需要管生產就行了，不用操心宣傳和銷售。”
他這么說，其實已經在心里放棄了看起來很誘人的自適應耳機方案，為這個產品開發或者匹配音效芯片已經超出他能力范圍。雖然心里面很有想法，但他卻不敢也不想拖著整個公司上去，畢竟這家企業里面也有他們夫妻的股份。
來之前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先購買蜜蜂技術、再加入到PBB體系暫時容身，最終依靠自主品牌站穩腳跟。沒辦法徹底掌握的技術，的確是不適合己方的，核心芯片全外購的虧他們自己吃過，也看著別人吃過，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轍。
陳瑞昌趁機給員工們講解了一下公司下一步的發展戰略，免得他們又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明顯不適合己方的技術上面。然后隨口問道，“還剩最后一個了是吧？”
他本來都已經不抱希望了，感覺今天應該不會有什么收獲，畢竟梁豐他們顯然沒有領會好高層的精神。
不料，梁助理最后一個拿出來的方案卻是讓他驚喜連連。
坐標貼片，這個產品的名字聽著奇怪，但是想明白之后卻也讓人印象深刻不容易遺忘。簡單來說，它就是一款坐標測量器，把名片大小的貼片粘到其他物體上，就可以獲取到后者的運動和位置坐標。
本來還沒什么，聽起來不過是把手機里位置運動相關的傳感器搬了出來而已，但是等到飯后看到技術資料，陳瑞昌一下子興奮起來了。
在資料里面，蜜蜂給出了三種典型用途，一是作為低端手機和平板的升級補丁，為其帶來更好的游戲與地圖使用體驗。二是作為手機手柄和移動VR的控制模塊，同樣能夠改進體驗。第三條則是作為玩具的姿態感應模塊，從而讓現實中的玩具可以和虛擬世界產生聯系。
低端產品壽命短淘汰快，升級它們不見得有市場。手機手柄有違移動游戲到處能玩的理念，人氣一般不溫不火，網上到處都是幾十塊的手機盒子，移動VR也被國內廠商做爛了，第二條同樣不是什么好路。
真正讓陳瑞昌感到驚喜的還是第三種用法。
資料里給每種功能都配了兩張圖片作為說明，玩具路線自不例外，一張是小盆友手拿飛機模型，面前屏幕上有架戰機正做著同樣動作，表示它可以把玩具變成手柄，另一張則是卡通美女抱枕，旁邊放著一臺夢行者頭顯。
互動兒童玩具市場廣闊，算是個好路子。更讓他感到興奮的，則是后面的抱枕VR。
通過坐標貼片，讓抱枕或者人形玩具和VR游戲結合起來，使得抱枕又突又翹，賦予游戲觸摸實感。抱枕和人形玩具的市場是現成的，只要有不錯的游戲進行配合，坐標貼片自然不會難賣。
特別是下午在展覽館外聽說的老虎數碼事跡，更是讓他浮想聯翩。
前員工離職創業，利用蜜蜂技術制造智能成仁玩具，半年時間迅速發家致富人人成為百萬富翁，簡直不要太勵志。
至于涉足這個行業帶來的名譽和法律風險，對于陳總來說完全不是個事兒，他畢竟是在X都工作生活了十幾年的人。雖然以前沒做過這一行，但是見豬跑的經驗卻是極為豐富的，自然不介意這些問題。
而且引進坐標貼片還有兩個好處，蜜蜂承諾轉讓全套技術，可以在此基礎上開發自己的播放器和游戲引擎，而且貼牌所用元件與手機高度通用，不會對蜜蜂產生依賴，兩樣都符合之前的計劃。
因為第一天就發現了不錯的目標獵物，接下來幾個小時里陳瑞昌的情緒都相當不錯，晚上更是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在離他只有幾公里的地方，之前被他念叨的數碼老虎CEO正舉起一杯紅酒，看也不看仰脖就灌。
作為“蜜蜂超市”的受益者，老虎公司自然受到了伙伴大會的極力邀請，劉海洋也不介意幫忙打打，在外人面前對蜜蜂的技術服務一頓好夸。
服務當然到位了，公司派過來的技術人員就是以前的研究伙伴，自然是各種熟悉配合默契。
現在這些人就坐在他的對面。趁著伙伴大會的機會，劉海洋把大家約到一起吃晚飯，順便聊聊近況什么的。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挖人。公司發展迅速，技術力量有些跟不上了，只好找老東家挖人，他們全程參與了項目自然是最好的目標。
不過邀請卻被婉拒了，對面幾人沒有離開的想法。他們固然喜歡研究成仁器材，卻絲毫沒有為之奉獻終身的覺悟，表示沒有跳槽或者創業的想法。
其實說到底還是平臺的差異，蜜蜂的資源更加豐富，自然容易找到感興趣的項目，而自己的公司始終還是創業小公司。
想到這里，劉海洋也是五味雜陳，白天還在人前顯富，一副事業有成架勢，晚上就在老同事面前被打回原形，長嘆口氣，只得再次將手伸向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