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罪之城,亦或稱罪葬之城。
踏進巨大城門的瞬間,就立刻有一股蒼涼荒莽且暴戾的氣息撲面而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座建立在尸骨與罪惡之上的巨城,放眼望去,人聲鼎沸中,罪與惡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原本青石質地的地板,被鮮血浸透后,呈現一種詭異的暗黑色。
白凡和白辭雪夾雜在人流中前行,幾乎每走一步,都能看到隱藏在喧囂之下的混亂。
貌似賣肉的屠夫面前,桌案上擺著一具神性未滅的尸體,似乎剛死不久,一道剁下頭顱還有熱血沖起,要知道那尸體是古族的魔神,而起修為已達到神祖境界,而今卻被敗在案牘上,任人挑肥揀瘦。
墻角有幾個嬉戲玩鬧的孩童,原本是難得祥和樣子,但不知為何,其中一個穿著獸皮群的孩子突然兇性大發的暴起,用牙齒生生將對面的一個小女孩喉嚨咬斷,鮮血汩汩而流,咬死人的孩子站起來把嘴里的皮肉連同鮮血一口吞下,目光中卻毫無半點驚恐與兇狠,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要知道,看他們的樣貌和打扮,顯然是同族,甚至是親人。
一座掛滿紅燈籠的三層高樓的大門忽然打開,脂粉媚氣彌漫的同時,三條死狗般的人影被扔了出來,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個個骨架高大,卻都只剩皮包骨頭了,渾身精氣一滴不剩,很顯然,是被生生吸干所有元陽后精血枯竭而死。
但即便是這樣的尸體,也很快就有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不知從哪個角落里涌出來,惡狗般撲上去瘋狂搶奪。
還有兩個身材修長,起伏有致的女子,行色匆匆,雖帶著面紗,但美麗的身姿依然惹來了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赤裸裸射來,這明顯是兩個人族女修,身上沒有半點兇戾之氣,完全不像是作惡多端之輩,卻不知為何也到了這里。
而且修為也不高,僅僅是金仙上下,可以看得出她們很緊張,渾身緊繃,目光戒備的四處掃蕩,同時古作兇悍的對周圍虎視眈眈的人一一怒瞪回去。
只不過這不但沒有嚇住惡人們,反而引得他們更加感興趣了,獸性大發之下,主動的圍了過去,很快這兩個金仙境界的人族女修就被逼到了一條死胡同……
堂而皇之的賣準道大能的肉,堂而皇之的咬死同伴,堂而皇之的搶掠凌辱……
這座城里的一切都好像沒有規矩,如果有,那也就只有四個字——隨心所欲!
只是白凡和白辭雪所經之處,周圍半丈內幾乎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倒不是他們散發出了至尊的氣勢,而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城門口白辭雪一劍斬殺戎虎十一騎的畫面罷了。
“兩位是剛剛進城的吧,別看這里混亂,但其實暗地里規矩還是蠻多的,有些禁忌萬萬不能觸碰,否則大難臨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個瘦弱的駝背中年人忽然擋在白凡身前看是好心的提醒道,顯然他也是看到白凡和白辭雪進城的人之一。
“有話直說。”白凡打量了此人一眼,只是一個小修士,也不知是什么種族,雙腿短而粗壯,赤腳站在地上,卻向魚一樣分泌出一種粘液。
“大人爽快!”那駝背人露出討好的笑意,道:“小人一看兩位器宇不凡,就知道是修為高深的大人物。兩位初到這里,想必還缺個落腳的地方,不如就雇小的帶著大人去找合適的地方,同時熟悉城中的禁忌和大概情況,而報酬只須十塊上品靈石!”
“啊……救命!”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死巷中,傳來人族女修的慘叫聲,隱約可見,兩人的衣衫羅裙幾乎被扒光,赤裸裸的靠在墻角,滿眼都是驚恐無助之色。
這個時候,若有人肯出手相救,想必姿色不凡的二女肯定愿意以身相許。
“父親”,眼見這一幕,白辭雪驀然開口。
“你想救她們?”白凡古井無波的反問。
“舉手之勞而已,她們畢竟是人族,可以死,但卻不能大庭廣眾之下被凌辱。”白辭雪回道。
“你自己決定吧”,白凡不置可否,終究沒說好與不好。
白辭雪嫣然一笑,隨后轉身踏步朝二女那里走去,須臾,只聽到一連串血液噴濺之聲幾乎同時響起,然后白辭雪就帶著換了一套衣裙的兩個人族女修走了過來。
“你們為何來此地,以你們的修為竟敢進入如此兇惡之地,豈不是羊入虎口?”白辭雪顯然并不打算輕易放過二女身上的疑點,兩個姿色出眾修為卻并不算高的女修,敢于進入這罪孽之城,本是就很不合常理,就算走投無路了,哪怕仙界的罪惡深淵,也比這里好吧?
“我們……”那看起來是姐姐的女修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
那似乎是掮客的駝背人這時主動開口道:“她們原本在城中也有靠山的,正是那戎虎十一騎中的三個人族修士,只不過方才大人出手將戎虎十一騎殺了個干凈,這兩個原本是去迎接的女修自然就變成了逃命了,沒了靠山,很多人都會打她們的主意。況且戎虎十一騎在城中的敵人可不少……”
“是這樣嗎?”白辭雪看向二女,后者默然點頭,那妹妹說道:“不敢隱瞞前輩,戎虎十一騎中的三名人族修士是我們的師兄,因在仙界得罪了仙宗天陽帝宮無處容身,故而才不得不流落至此。”
白辭雪:“……”
世事就是這么奇妙,她先隨手斬了師兄,卻又無意救了師妹,那么現在,對這對姐妹而言,她究竟是仇人還是恩人?
于是,氣氛一時間陷入尷尬境地。
就在這時,白凡朝那駝背人淡淡道:“走吧,帶我們到你想讓我們去的地方。”
那駝背人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苦笑道:“大人說笑了,自然是大人想去哪,小人就帶大人去哪里……”
片刻后一行人再次動身,向城中心走去,那駝背人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兩姐妹,小心的低聲道:“大人還讓她們跟著,就不怕她們心中有恨替三個師兄報仇嗎?”
白凡一言不發像是沒聽到,白辭雪聞言,卻微微轉頭對身后二女道:“你們想報仇嗎?”
二女嚇了一跳,生怕她會將她們殺了或是扔下,連忙低頭回道:“回稟大人,我們心中有恨,但不敢報仇,縱然敢,也沒有報仇的能力。”
駝背人一聽,頓時心中明了,斬草除根的確是正常人的心態,尤其是對罪葬之城里這群窮兇極惡的人來說,但當你強大到一種無法企及的程度后,碾死了三只螞蟻,會擔心另外兩只螞蟻的報復嗎?
想到這里,他神情登時變得更加恭凜起來,每一句話都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一樣,通常這樣的自信都是建立在絕對的實力基礎上的。
“這葬罪之城,歷史極盡久遠久,傳聞三大完美宇宙誕生時,這座城就同時存在,也不知是何人所建。此城原本由三大孽主統領,傳聞這三人都是第二步至尊以上的存在!”
“三大孽主神秘莫測,極少顯露于人前,統治了此城無盡漫長的歲月,直到三萬年前,一個年青修士帶著一個女子,以無敵霸道之勢橫掃了城中的所有巨擘,包括三大孽主,也在一戰之間盡數敗亡,此人后來自稱邪主,也是此城而今的主人!”
一路上,駝背人侃侃而談,說著關于此城的一切。
白凡始終一言不發,古井無波的樣子,倒是白辭雪聽得很認真,白凡一直沒和她說來這里做什么,她想通過這些信息推測一二。
不知過了多久,當巨城上方的黑日漸漸向上,隱沒入一片濃墨般的烏云中,整個巨城即將陷入黑暗時,駝背人終于帶著他們來到了城中心最好的一間客棧,據說只要住在這里,就沒有任何人敢動你,保證絕對安全,只不過收費極高罷了。
黑日,是罪孽之城唯一的光源,當它從烏云中顯露時,便散發幽暗的光芒照耀城中,隱沒后,大地便徹底陷入黑暗,這是一片被遺棄之地,唯有各種燈燭和法器,可以用來照明。
不知是巧合,還是錯覺,總有人覺得黑日的正下方就是這座客棧,而不是相隔數千丈外的城主府。
來到客棧后,那駝背人便消失不見,連所謂的報酬也沒拿,白凡也不以為意,直接安頓了下來,至于那人,只不過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而已。
白凡幾人單獨住了一個小院,那兩個女子也一并跟著住下,白辭雪打算帶她們回仙界,白凡從始至終未發表任何看法。
不知不覺間,一夜過去,黑日再現,一點一點從烏云中降臨。
剛剛從房間中走出的白辭雪,忽地停住了腳步,微微抬頭望向前方院子的空地上,白凡負手而立的站在那里,漸漸的,一種久違的感覺,從他身上復蘇,令她感到一絲悸動和敬畏。
此刻,黑日暗淡的光芒,卻為他鍍上了一層莫名的光輝。